「考了多少分」
「怎么打算的」
手机振动的消息提示音吵醒了还迷迷糊糊躺在床上没睡醒的许梨未。
许梨未眼都没睁开，手伸到枕头底下去摸手机。
摁亮屏幕看了眼时间，底下还有两条微信未读短信，在看见短信左上方那个备注的时候，许梨未不由得皱了皱眉。
只看了眼时间手机就又被原封不动的塞回了枕头底下，许梨未侧着身缩成一团，又下意识裹紧了被子。
脑袋埋在被子里，许梨未的眼睛在黑暗里眨巴了两下，静静的不知在黑暗中望着什么。
凌晨三点的时候许梨未才放下手机睡觉，又因为放假所以睡的很沉，一觉睡到了下午一点，睡的许梨未现在有些头疼。
躺了一会许梨未从床上坐起来，赤着脚走下床换了衣服，又顶着乱蓬蓬的头发拖着自己看上去尚有生机的尸体走进了卫生间。
睡眼惺忪的望向镜子里的人，许梨未觉得自己该洗洗头了。
然后慢吞吞的拿起牙杯，接满了水之后放在一边的洗手台上，之后又慢吞吞的拿起牙刷和牙膏...
凉水扑到脸上的时候许梨未才觉得自己彻底清醒了。
吹风机的噪音太大了，许梨未随便吹了两下就关了，缠了缠就顺手扔回了某个不显眼的犄角旮旯。
抬手随便扒拉了两下吹的半干的头发，又从枕头底下摸出来手机，已经下午两点多了，许梨未的肚子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家里过了饭点就没什么吃的，许梨未就去街上的超市买了桶泡面。
拿着一桶粉面菜蛋和两根火腿肠走到柜台边结账，收银员是个只有十几岁的小女孩，许梨未以前没见过她，估计是来打暑假工的。
滴滴两声扫过后，许梨未听见对面说:“一共八块钱，扫码在这边。”许梨未顺着女孩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边贴着两张收款码。
许梨未点开微信扫码准备支付，微信却突然提醒余额不足。
许梨未愣了两秒，又重新输入了一次密码，不出所料还是显示余额不足。她这才想起来放假在家没有生活费，她的钱包已经空了。
许梨未一瞬间尴尬的愣在了原地，然后不动声色的退出微信界面，点开QQ聊天找到了江蕴的聊天框。
「姐！！」
「在不在！」
「在不在！」
「回个话我很急！！」
随着手机两下震动，对面的江蕴回了消息。
「怎么了」
许梨未面上波澜不惊，实则慌得一批，也顾不上跟江蕴解释。
「急急急！我很急！」
「微信转我八块！」
「来不及跟你说为什么了你先转！」
好在江蕴动作够快，许梨未几乎是秒收款。
付了钱许梨未又若无其事的拿着自己的泡面和火腿肠走了。
「刚才买方便面然后突然发现微信没钱了」
「我很尴尬，所以只能摇你了」
许梨未不用猜都知道对面江蕴表情得有多无语。
「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平时留点钱」
「这不能怪我，暑假又没有生活费，我没钱很正常」
江蕴没有再回复许梨未的消息，许梨未也关了手机回家烧水泡面去了。
吃饱喝足许梨未才重新坐回沙发上掏出手机，想起来微信还有个人的消息没回。
点开那个绿色的泡泡，一个备注着“F爸”的列表后亮着个红点，其余就是一些广告推送，也没有别的人给许梨未发消息。
许梨未把几条广告推送删了，然后才点开那个聊天框，上面仅仅显示着下午一点许永业发来的两条消息，其余一片空白。
许梨未很少跟许永业联系，两人偶尔微信互发的信息也都是在吵架，许梨未嫌看着心烦，每次吵完都会把聊天记录清空。
备注前的那个“F”也只是因为单备注一个“爸”字的话，B的首字母排序太靠前，许梨未还是比较想让他沉底。
昨晚中考的成绩出来了，许梨未算了算，加上四个实验，体考和生地分数，她一共考了六百三十八，虽然不高，但许梨未看见的时候还是挺惊讶的，这比她三模的时候高了九十多分呢。
昨晚跟江蕴说了，江蕴听了也挺惊讶的。
“高了九十多分呢？这么牛逼。”
电话那头江蕴的声音都不自觉提高了不少。
“嗯，但是可是总分还是太低了，上不了什么高中。”
相比于江蕴的激动，许梨未说话时就显得平静很多。
因为虽然分数比三模高出不少，但总体许梨未就是个学渣，即使有了这九十分，许梨未也只能上一个很差的高中。
“我刚问我妈了，我妈说你能考这些已经很不错了，按照成阳往年的成绩，保底应该能上二中。”
江蕴的妈妈是余中学初中部的的老师，也是许梨未的姑姑，许梨未初一初二的班主任都是江蕴妈妈带的。
身为班主任的亲侄女。
班主任带数学而她数学最低创下十六分的记录。
各科学渣，班级倒数。
buff叠满的许梨未没少受许青云特殊关照。
办公室常客，课堂上常被提问的幸运儿童，讲座旁的左右护法，杀鸡儆猴被杀的那只鸡。
许梨未的两年简直过的苦不堪言。
不过好在初三终于换了班主任，虽然新班主任对许梨未也不陌生，跟许青云家是很好的朋友，他家儿子小时候经常和江蕴还有许梨未一起玩。
但好歹没有许青云那么关注许梨未了。
许梨未觉得世界都轻松了不少。
看着许永业的短信，许梨未着实是没想好怎么回答。
怎么打算的，许梨未也不知道，她没有什么打算。
「638，我姑说能上二中，要不然就留余成直接升高中部。」
「或者还有职高」
许梨未发出这句话的时候不知觉勾起嘴角自嘲般的笑了一下。
退出微信界面，许梨未又刷起了视频。暑假在家没有生活费，没钱出门玩许梨未就只能每天在家看手机和睡觉。
许梨未的作息也是这样不知不觉的乱掉的。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许永业才回了消息。
许梨未点开看看，只有一句话。
「去问问你姑父看能不能去二中」
许梨未对着手机屏幕翻了个白眼。
还问她姑父，问个der啊。
她那个姑父因为许梨未成绩差所以从来都瞧不起许梨未，每次许梨未去许青云家找江蕴玩的时候，只要她姑父在家，过不了一会就会找理由让许梨未回去。
在背后跟别人提起许梨未的时候语气里也是掩盖不住的嘲讽与不屑。
许梨未也不是那种喜欢自讨没趣上赶着要给自己添堵的人，后来她就再也没有去找过江蕴。
许永业当然也是知道这些的。
许梨未没有继续回复他的消息，把他的聊天框从列表里删掉之后就去继续刷视频了。
随便划拉了两个视频之后许梨未觉得没意思，从客厅的沙发上起身回卧室去了。
许梨未面对家人的时候看上去总有一种阴郁的感觉，虽然那已经算好的了。
原生家庭为许梨未带来的影响与伤痛都太大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怎么能逃避。
快中考的那段时间，许梨未只要周末回家就能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说着。
“马上考试了，好好的学”
“考上了高中你才能有出路”
“考不上你就这辈子都没希望了，活该受一辈子苦”
“你爸说了，考不上就让你出去打工”
“那些职高什么的，你想都不要想”
“那种东西，就是纯浪费钱的”
“你一考不好了你爸就说是我害的你，你能不能考个好成绩让我也好过一点”
“家里什么活都不让你干，你再考不好你能对得起谁”
“你爸为了你都快忙疯了，你要是考不上高中你能对得起谁啊”
……
好吵好吵
许梨未常常会在上课的时候走神，这些声音就不断在她脑海里徘徊，好吵好吵，眼泪总是不自觉蓄满眼眶，然后被她偷偷擦掉。
晚自习昏黄的灯光下，许梨未看着面前的习题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看不懂，她没法思考，她只在默默的抬起头看向窗外的时候，心里默默的想着。
要是能跳下去就好了。
要是能死掉就好了。
教室里坐了很多人，除了刷刷的翻书声就只有身后钟表指针转动的声音，临近中考大家都很自觉的安静学习。
只有许梨未，她的脑子里好吵啊。
都是奶奶对她说的那些话。
许梨未在脑子里一遍遍的想着，怎么办...怎么办啊，好难受...
好难受...为什么我不能死呢
为什么要记得那些话...我想忘掉...为什么...为什么忘不掉...
为什么啊...
我成绩好差啊，我学不进去，我这辈子都没有希望...我的出生就是个错误，我做什么了啊，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为什么我会对不起那么多人？为什么
怎么办啊...
许梨未突然想起来她奶奶说的许永业为了她快忙疯掉了。
许梨未觉得很搞笑，下意识的笑出了声，好在声音很小，没什么人注意到，同桌也以为她只是遇见了什么傻逼题目。
许永业快疯了吗？应该是我快疯了吧。
许梨未突然很想哭，迅速分泌的泪水直接低落在了桌面的练习题上，许梨未不动声色的将眼泪擦干净。
从桌位上离开，跟班长说了一下要出去上厕所边走出了教室。
然而许梨未并没有向厕所的方向去，而是转身去了宿舍。
宿管应该是去处理垃圾了，许梨未就直接进了宿舍，现在还是晚自习的时间，整个宿舍只有走廊的灯是亮着的。
许梨未上了二楼开门进了宿舍。
宿舍里没有开灯，只窗帘外透进来点点星光，许梨未再也绷不住在黑暗中慢慢的蹲下来身子，捂着嘴哭了出来。
声音不能太大，不然宿管回来了会被发现的。
她哭的放肆又压抑，泪水从眼眶中流出，轻轻滑落到嘴边，她尝不出泪水的味道，只觉得嘴里发苦。
她哭的身体都在颤抖，却又极力压制住不发出过大的声音。
痛苦的，迷茫的，崩溃的哭着。
黑暗中看不清刀片的锋利，一下又一下落在许梨未白皙的胳膊上，她的胳膊内侧摸上去凹凸不平。
眼泪滴在胳膊上冲淡了血迹。
胳膊上一阵阵的疼，还感觉凉嗖嗖的。
手上的湿润，不知有多少是血，又有多少是泪。
只有这一刻，许梨未愣愣的往着窗外的星星，才渐渐觉得心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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