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尔曼斯克一年中有一个半月的长夜,又有两个月的长昼。每年从12月初起到次年1月中旬前后,太阳一直沉落在地平线以下,北极星则几乎垂直地悬挂在高空。而在夏至前后的两个月里,太阳终日不落,周而复始地在天空回转。但现在并非特殊时节。
夕阳逐渐西沉,隐没在海平线背后。无论地上如何变迁,沧海桑田,这轮红日永远都是照例升起,照常落下,泼洒万丈光芒,供给万物生长。
像拉起的幕布,云层缓缓覆盖苍穹,引来夜幕剧场的月亮,让她身着银纱,轻搂逐渐进入梦乡的沙滩和海洋。
大海在皎洁月光的怀抱里安睡,忘掉了白天的一切烦恼、风浪,忘记了与北风的争吵,将渔船上喋喋不休的耳语也抛之脑后。汐蜻蜓点水般地吻着沙滩,令黑黢的礁石也附上白沫。稀疏的星星在夜幕上高悬,饶有兴趣地看着大海哪怕在睡梦中也要与沙滩嬉戏,同情着依旧在海上漂泊的人们。
空中花园冒出的点点微光,透过大气层被海港上的人们所捕获,就像一颗淡黄的星星,只不过那颗星星上有人栖居,是地面上的人羡慕不来的。
对于渔民而言,睡觉是一种最好的休息方式,可以抚平一颗劳碌了一天的心。
但总有负重者,为了未来的黎明,而在黑夜中前行;也总有敌人会趁着月色前进,为了指令,为了目的,夜以继日。
这个南北长8.5公里的巨大港口,原先共有泊位20余个,泊位可停靠船长从30多米到300多米不等,海图水深从2米多到近15米。
还有无数货箱,上百的起重运输机械和集装箱叉车,数条运送货物的铁轨。纵然这些都被时代废弃,可它们并没有被处理或熔毁,而是成为了一大堆铁疙瘩。
以现有的守林人部队数量并不足以覆盖全港口进行作战,而那些闲置的铁块头们,杂乱无章地散在地面,更给他们的作战难度加大了不少。
狄安娜极其厌恶那些原住民的不作为,而她刚因为这些焦头烂额,就看见黑夜中划过一道璀璨的流星————
是红色信号弹。
它在夜色下炸开,流光飞溅,照亮了港口的沿海部分:一大批挥舞着金属四肢,发出不明噪音,推推搡搡的感染体大军已经涌向了岸边。
刹那间,狭长的港口就被镀上了一圈漆黑的轮廓。
它们咆哮,它们拖动着因受感染而变得畸形的金属躯体,歪歪斜斜地前行,数量多到后面的感染体已经不可避免的发生踩踏。它们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睛,在黑夜里闪烁;它们高高低低的黑色躯体,在几秒之内就筑起一道道高墙。
狄安娜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阵仗。她做了无数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先指挥空中作战的部队,用无人机进行扫荡。
一等头部的感染体发疯似的向前冲,早已列阵的无人机倾泻下子弹,对准敌人的灯泡眼一通扫射,像打气球一样,将他们精准扑灭。无人机灵活地在战场上空穿行,打空了弹夹就向后飞去,让其他队友补位。子弹击中感染体的金属板是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宛如数以千计的鞭炮同时燃起;打断线路时又爆发火花,此起彼伏,像万千花束迎空绽放。
旋即,未等敌人反应过来,早已准备好的对地电磁炮开始隆隆作响。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原本平静的海面掀起千层高浪,隐匿在海下的感染体被炸得四散飞溅,零件就像黑雨一样倾倒在港口,还不时砸向正在前进的敌方。空中的扫射同时进行,报废了的感染体逐渐在地面堆起,阻碍了后续敌人登陆,迫使他们不得不停滞。
地面上已然覆盖了一层漆黑的金属,从报废机体里流出的废液聚集在一起,一部分汇成股股小溪流向大海,一部分则挂在地面,形成一片污潭。
感染体大军停住脚步,用它们闪着幽光的眼睛四处搜寻。它们开始分散成小股,一部分冒着枪林弹雨托运,前面丧失战斗力的机体,一部分开始往高处奔袭,留下的大故事里,依旧像无头苍蝇一样盲目又麻木地向前冲。
港口上不断闪烁的火星,和天上的星星交相呼应;原本失去阳光照射的暗淡海潮,在感染体的侵蚀下,变得更加黝黑。
真是可恶!
狄安娜咒骂着,高举长矛,立起前蹄,率领精锐的地面部队出动。身披月光的银色守林人们,向那黑色的深渊巨兽扑去,义无反顾。
他们将身与心沐浴在圣洁的月光下,刀锋所指,剑刃所向,只为肩头的责任;披荆斩棘,战斗不息,只为初生的黎明。
当银色与黑色交融,守林人们的长矛纷纷刺穿感染体,那些抽搐的腥红的眼睛,在刀刃的锋芒下,渐渐失去光泽。他们将枪从感染体的身躯里抽出时,类似石油的废弃液喷薄而出,玷污了他们的青丝和脸庞。无数枪头刺穿金属的声音锐利刺耳,冲锋陷阵者高昂的口号铿锵有力,而在负隅顽抗的感染体也在努力发出长啸————
狄安娜因错愕而瞪圆了双目:那是由数不清的感染体聚集成的巨大异合物。它从海面上缓缓站起,慢慢前行,每一步,都能使大地动摇。
它约莫30米高,10多米宽,遮蔽月光,带来阴霾。它身上的海水像瀑布一样,飞流直下,无数诡异的眼睛紧密交叠。
紧急避险!
狄安娜转头对着大部队喊叫,而她自己则旋转腰部,用尽一切力量掷出长枪——
铮————
悠长的声音在海面上回响,武器却被庞然大物用感染体组成的手臂轻易弹开。
电磁炮第二次启动。
然而这一次,威力巨大如它,也不过炸毁了异合物的半条手臂。又因为感染体无穷无尽,这个吊着破电线的断臂也在分秒间重修如新。
怎么办?
电磁炮第三次启动。
这一次,异合物像是觉醒了意识,它停下脚步,对准准备发射的枪口——
砰!它汇集全身感染体的力量搓成的巨大能量团,笔直地砸在炮身上。
纵使电磁炮被安装了防护罩,也被硬生生轰出了一个大窟窿,滚着惨白的浓烟。
最强的火力单元被摧毁摧,这向每个守林人心头都泼上了一桶冷水。但他们并不打算退却,因为再往后撤就是手无寸铁的平民,到那时,感染体将无法无天,大开杀戒。整个摩尔曼斯克港也将被鲜血浸染。
凯勒希尔(再等等吧。)
少女悬浮在半空,背后的高周波刀幽光频闪。守林人们忙于眼前的激战,而无暇顾及后方。她理了理自己淡紫色的短发,对眼前的一切并不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