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破庙

　　夜已经深了，天空中一片一片的黑云，大风刮得整个官道上隆隆作响，不一会儿下起了绵绵小雨。

　　路路通等一行人躲进了破庙里，还好有这个破庙，为他们遮风避雨。

　　进入这庙里，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旁边摆着一堆干稻草，主祭的神像已经倒塌，似乎是拦腰折断的，也不知道是谁手欠，砍了这一刀，齐斩斩的，倒是一个快刀手。

　　开心走在最前面，他的刀不知道被他放在了哪里，对他而言，刀就是他的生命，所以他的刀放在哪里，不会告诉任何一个人，他来到神像的面前，看着那已经倒塌的神像，神色肃穆，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半晌也没有说，目光中有几分难言的意味。

　　路路通摇了摇头，觉得很有意思，没想到这个冰冷无情的人，竟然还会信神，他怂了耸肩膀，随后拍了拍旁边的小七，缓缓道，

　　“你看，人杀多了就会这样，疑神疑鬼，这也怕，那也怕。”

　　他很自傲，因为他做大侠的时候，就算是遇到了恶人，也从来不会出手夺去他的生命。他从来认为生命都是可贵的，只不过有一点，他也不会阻止别人去夺取另外一个人的生命，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选择，他从来不会做一些无用的事情。

　　“我倒觉得不是这样。”

　　小七摇了摇头，他脸上带着笑意，似乎已经看出了开心的意图。

　　果然在下一秒，开心的令人惋惜的声音响起，他叹了一口气，不是在感叹这个世道的混乱，只是道，

　　“可惜了，这石像到现在应该有两百多年的历史，是个好东西，能卖出一笔钱，没了头就不值钱了。”

　　雨声潺潺，路路通瞪大了双眼，随后苦笑，

　　“今天我倒是认识他了。”

　　“哦，那你哪天没有认识他？”

　　春天捂着嘴笑，笑的很优雅，像是一只勾魂的狐狸，很显然，路路通就是那个被勾走了魂的书生。

　　嘶！

　　他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感觉到腰间一阵疼痛，抬起头看过去，却只听到小七冷哼了一声，向前走了几步，到了干稻草的旁边，将其铺开。

　　因为剩下那几人一样远远的保护的缘故，这破庙里现在就五个人，开心还站在神像面前叹气，小七则是在铺干草，丁一一直打着哈欠，仿佛下一秒就要席地而睡，他今天越来越犯困，显然是已经等不及了，春天没有笑，只是眯着双眼，展现出她那如春风一般的美丽。

　　破庙外的雨声越来越大，淅淅沥沥的，好像战鼓一样，她忽然道，

　　“古人秉烛夜游，听雨叹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今夜雨如旧时一般，却已经没了旧时的欢乐。”

　　不得不说作为皇室的公主，她也是学富五车的人，每一句话出口都给人一种极富文采之感，像是在感慨雨声，又像是在追忆过去，若是以往的时候，她在皇宫之中，完全不必担心，因为自然会有太监工人上来打伞，可如今，命若微草，完全寄托在他们的身上，反倒有一种别样的味道在其中。

　　路路通挠了挠头，他没读过太多书，内在就如他憨憨的外表一般，虽然大智若愚，可在此刻却支支吾吾接不上话。

　　丁一则是完全没有兴趣回答。

　　反倒是小七这一刻却忽然开口，

　　“我倒没有太多的感悟，只是听前朝有一首诗歌，便是讲的下雨的时候，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亮。”

　　“如今我们没有听雨僧庐之下，可也在这庙中，伴着这不知名的神像，倒是能够理会他的一丝辛酸。”

　　春天的眼睛骤然就亮了，就好像找到了知音一样，她向前走了一步，来到小七的面前，怯声道，

　　“这首词我也听过的，是个叫蒋捷的词人，倒是写的极好，将所有的心酸都写了出来，听雨听雨，若能一夜听雨，又何尝不是一个孤独的人？”

　　路路通愣住了，他听不懂这首词的意思，可他明白一个道理，当一个人愿意去听一夜雨的时候，去数着雨声的时候，那一定是最孤独的，因为他已经没有任何事愿意去做，就像找不到自己存在的理由。

　　所以他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最近总是叹气，以前他老是笑脸相迎，无论在面对谁的时候都是一副笑脸，可如今他却在叹气，不过他觉得这是好事，因为他开始去懂别人的痛苦，而不再是自以为是。

　　丁一若有所思，似乎是被这话语打动，不过他睁大双眼之后，只说了一句话，

　　“这里铺好了，是可以睡觉了吗？”

　　说完，还没有等小七同意，他直接倒了下去，就像一具尸体，砰的一声溅起了一地灰尘，看样子，他确实累极了。

　　小七无奈的摇了摇头，但也没有多计较，只是将剩下的干草铺在了旁边，先让春天躺上去休息，只不过春天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让他先上去休息。

　　小七拒绝了，

　　“你先躺上去休息吧，我在旁边会铺好剩下的稻草，这两个人是指望不上的。”

　　他撇了撇嘴，看了看路路通和开心两个人，这两个人一个憨厚的可怕，一个冷静的恐怖，完全没有在意马上就要栖身破庙的窘迫，或许对他们来说，这才是江湖儿女该有的生活。

　　“夜还很长，下半夜可能会遇到一些有趣的人，你先休息吧。”

　　说完他就走在了一边，开始在另外一边铺稻草。

　　小七的话很有深意，但确实不假，这个破庙是附近十里之内唯一可以留宿的地方，只要是深夜赶路的人，为了躲雨恐怕都会在这里了。

　　这庙不是他们的，他们也不会去驱赶别人，但是跟着进来的人，谁又能知道他们的身份是什么呢？或许是为了讨生活的贩夫走卒，但或许那只是他们掩饰用的身份，就像南域七侠一样，杀手总是不经意间存在的。

　　小七很快给路路通铺好了稻草，但是他没有给自己铺，也没有给开心铺，因为他不习惯在稻草上睡觉，他随手一挥，一道白绫挂在了两边的房梁之上，拉了拉，感觉能够承受住他的体重，于是就躺了上去。

　　至于开心，他盘膝坐在神像的面前，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睁着眼睛，看样子今夜是不想睡觉。

　　路路通打了个哈欠，他觉得自己有些犯困，不过很可惜，稻草没有铺在春天的旁边，或许是小七故意的，他在心里想，却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