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缓缓泛起蟹青色,云层如风吹涟漪。夏期年缓缓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窗帘缝隙透进一束天光,落入他的眼底。
昨晚他睡得并不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知道那人为什么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刚到医院不久,就有人找他来了。来者原是江泞,“有事?” 江泞满脸复杂,夏期年头上缓缓冒出了一圈问号,大概长这样:
片刻沉默后,江泞开口了:“昨天那个肺中刀的病人换药时不让护士换,说要给他做手术的那个长得很好看,斯斯文文,极俊俏的医生换。”说完,江泞又沉默了,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他,他感觉自己的头渐渐地大了。
刚到病房门口,夏期年就听见里面的谈话声戛然而止,隐约有“叛徒”这样的字眼。他敲了敲门,推门而入,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他,陪床的几个人穿得很正式,像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而家伙也已经醒了,此时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满是玩味,甚至还有热烈,仿佛是对他的一种示好,好奇,又或是一种兴致勃勃的玩弄。
但他压根不信,目光如尖锥,生生凿开对方眼眸中的那一层屏障,直直刺进去,揪住了那抹冰冷的锐利。
那锐利仿佛被踩了尾巴,却也不急着逃,反而现出了些身影。
“夏医生,又见面了呢。”陆筳悠悠地开口。夏期年从善如流,一言不发报以一笑。他说这句话就是找茬的 ,怎么回答都能揪到小辫子。
他就这尿性。
陆筳眼眸微沉,其他人极会看脸色,都陆续出了病房。
夏期年垂下眼帘,开始准备,陆筳倚在床上,神色淡淡的,眉眼却透出几分张扬。
“衣服脱了。”他对陆筳说道。“疼,动不了。”陆筳脸皮很厚,就是乐意折腾他,神色还是余着几分漠然。
夏期年:“……”你是会来事儿的。
于是他就上手了,很快就把这家伙上身扒光了,愣是有种山大王和良家少女的感觉。
除去病号服,伤口展露在他面前,除了戳肺上那刀,陆筳身上还有好几道砍伤,已经缝合过,黑线嵌入皮肉,一道道伤口,宛如一条条狰狞的大蜈蚣,扭曲着,盘踞在他线条流畅,肌肉均匀性感的上身,好不突兀。
消毒,取药涂药。“……轻点。”他说。嗓音低低的,很平稳。仿佛就在他耳边呢喃。
夏期年头也不抬,加重了涂药的力度,激得对方一下子握住他的手腕:“听不懂吗?夏医生。”
陆筳的力道很重,他不得不抬头看他,“听到了。”他们离得很近,他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
“听懂了啊,不怕我弄死你?”陆筳很温柔地说,要让人溺死在温水中。
夏期年却温和地笑了,似阳春三月的和风,眉眼间熠熠生辉,“现在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就在一身伤的你身边,你信不信我先弄死你?”
陆筳低低地笑了起来,握着他手腕的手又收紧了,指腹和他的皮肤相贴,仿佛要捏断他的腕骨。“我可以出院后再搞你。”陆筳的语气越来越危险。
夏期年笑意不减:“你真要杀一个人时,是不会这么和那个人说话的。”
“你觉得你很了解我?”陆筳无不嘲讽道。夏期年嗤笑一声,用力挣开了他的手:“你说的都对。”
陆筳忽然觉得好玩极了,眼中渐渐泛上戏谑之色。
“后背。”夏期年冷冷道,陆筳嘴角仍噙着笑,讨打的表情明晃晃地挂在脸上,让人想狠狠往他脸上干一拳。
夏期年不想再理他,换完药就光速离开,那几人进来时,就见陆筳一言不发地靠在床上,目光淡淡地从他们每个人身上扫过,咧开嘴微微笑了,有人淡定,有人心下咯噔。
顾溱同他说了他代签名的事,陆筳点点头,一言未发,像在想事情。
夏期年自那天起,就是偶尔去看他的各项指标检查,直到他恢复,出院,都再没有什么交集,那天仿佛是意外一样。
陆筳出院那天,特别低调,披了件西装外套,身后跟着一群着正装的人,这家伙又高腿又长,那双腿包裹在西装裤里,修长有力,脸是很俊的,眉眼间隐着几分狠厉。浑身上下透着嚣张,能扎死人那种,表情冷淡,有种莫名的张力,磁石一样吸引人,极为吸睛。
夏期年脑子里忽然冒出一段话:回国后,我要夺回属于我自己的一切…………
陆筳走进电梯,目光扫向不远处走廊的夏期年,嘴角绽出笑意,眼神却是微冷的,仿佛在说,后会有期。
夏期年隐约感到几分寒意,顺着尾椎漫上了脊背。
不会再见的,已经没有关系了。
电梯门缓缓关上,他的脸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傍晚时分,他无意间听见护士们在聊陆筳。“他出院时几十个人来接了,好几辆统一的车。”
“我知道他,他走的资本道路。”
“不过看着就是混道上的啊,看当时来的都是什么人。”
“谁知道呢,这些人就那样。他那伤都是刀生砍出来的。”“这样啊,白瞎了那张脸。”
夏期年听了几句,眼中并无波澜,神色依旧淡淡的,随即继续准备去同学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