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言回到家里，张父张母都不在，大概又去厂子里面忙业务去了。
这两天他们总是很忙，连饭都不回家吃。
张言也没有太在意。
在他的记忆中，张父张母偶尔会忙上一阵。
至于忙什么，以前的张言不关心，所以两口子也没有和张言说。
今天起得太早，他有些犯困。
刚上床躺了一会儿，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把张言从半睡半醒中吵醒。
张言有些暴躁，翻了个身，用被子盖住耳朵。
那电话竟像魔音一般响个不停。
“哪个混蛋……”
他掀开被子，气势汹汹地下了楼。
这个时代手机还没有诞生，通讯靠的都是大哥大和座机。
成功的商务人士会随身携带大哥大，以便于谈生意，而在家里一般也会安装一台座机。
张言家里的座机就装在客厅中。
他走到座机前的时候，那电话还在响。
拿起电话，那边立即就传来了周胖子的兴奋的声音：“阿言呐，开始赚钱了吗？”
张言揉了揉眼睛，没好气道：“要死，我一天前才从你那拿到钱，你竟然就问我赚钱了没有？卖身都没有那么快。”
周胖子嘿嘿笑道：“这不是关心你嘛？”
“那么多年的兄弟，万一你做点事就撞墙了，我也好安慰安慰你。”
“没有任何问题，等着数钱就是。”
张言没有听周胖子唠叨，直接挂了电话。
周胖子不知道吃了什么药，竟然关心他几万块钱的用途，真是离奇。
难道那小子已经被家里收拾了？
有这个可能。
张言打着哈欠去喝了杯水，准备回去睡觉时，忽然看见父母的房门没有关好。
“就看一眼……”
他悄悄地溜进房间，在衣柜旁边看到了那个印象深刻的老保险柜
用徐安华的生日尝试了一下，竟然直接就打开了保险柜的门。
里面空间很大，上下隔开成四五层。
下面几层摆放着各种文件和印章，最上面一层藏的是现金。
让张言有点意外的是，所有现金加起来，满打满算也没到十万。
这与他的预期完全不同。
因做生意的需要，这保险柜内长期都储存着不少现金。
半年前，这保险柜打开时，他瞄了一眼，看见里面起码有大几十万现金。
可是现在却只剩下那么一点。
现金用光了，可能的原因很多。
对张父的生意不了解的张言没有多想。
犹豫了一下，他没有动里面的钱。
钱太少了，一动就会被发现。
关上保险柜，张言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又美美地睡了一觉。
一月十九号这一天，张言只是在上班和下班期间去见了汪明珠一面，就回到了家里。
这天傍晚，周胖子又给张言打了一个电话，询问赚钱的事情。
张言没有多说，应付几句就挂了电话。
到了期待已久的一月二十，张言按照平时的节奏，先去见了一面汪明珠，然后才回到家里，带上装在结实的黑布袋子里的钱，再次出了门。
这年代，即使在大城市中，治安也成问题，否则也不会进行数次严打活动。
张言有些担心自己随身携带的钱的安全，于是在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证券交易所而去。
证券交易所还是那么火爆。
大量的人群挤在门口，等着购买股票，门口几乎被挤爆。
张言下了车，看见这一幕有点头痛。
看见一个穿着西装，夹着公文包的男人经过，他便笑着打了一声招呼：“这位大哥，今天是发售股票认购证的时间吧？我想买几张，需要去里面排队吗？”
男人看了一眼张言，伸手指向证券交易所旁边的一个没有多少人问津的大厅，以带着浓重的上海口音说道：“喏，就是那里咯，不用排队。”
张言跟着看过去，顿时松了口气。
原本以为需要辛苦排队，没想到竟然没有几个人买股票认购证。
大概是因为看张言还有点年轻原因，那男人又好心地提醒道：“那东西就是骗人的东西，你年轻，不要浪费家里的钱知道伐？”
张言笑道：“这话怎么说？”
男人说道：“侬不晓得？那就是抽奖啊！三十块一张，凭运气去抽，一年才发行十几只股票，怎么抽得中？要是抽不中，那钱不就白花了？这和抢钱有什么不一样？”
这种说法和那天张言听到的那个叫做张维的说法如出一辙。
怪不得那么多人都错过了九二发财证，而在事后又如此的惋惜。
这种认购证首次发售，国人对它形成的共识就是“抢钱”、“骗人”。
在这种共识之下，绝大部分人绝不会用三十块去买一张股票认购证，赌一个购买新股的机会。
可是，购买股票认购证的人越少，那买到股票的机会不就越大？
这就是股票认购证升值的原因所在。
放在更大的层面上来看，这就改开后几十年间，全国民众在新形势新政策的刺激下所产生的反应的一个缩影。
大部分人都无法适应这种新形势，以守旧的心理去面对这些新事物，最终在新事物的冲击下，变成了时代的浪潮中的毫不起眼的一粒沙。
大浪淘沙，能在这个时代出头的大概率就是张言之前和汪明珠所说的那两种人。
或者理智，知道风口在哪里。
或者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尝试。
而正如张言自己所说，他自己应该是第一种人。
见这男人那么热心，张言反而劝对方道：“大家要是都那么想，最后买的人肯定很少，说不定就能摇中股票，我看一张就三十元，不如赌一把，买几张回去？”
他只是一个小人物，就算说再多，也影响不了大势，因为根本没有人会相信他。
果然，那男人听到这话，便连连摇头：“不赌不赌，赌这个还不如多存点钱，去买一股电真空！”
“我和你说，电真空才是真正的牛股，我认为，起码能涨到三千一股！”
张言没有再说什么，抱着自己的钱便走向那个大厅。
身后传来那男人的喊声：“年轻人，买几张玩玩就够了，别浪费家里的钱，知道伐？”
张言扭头对着男人笑了笑。
他的脑海里已经出现了这男人在看到认购证起飞后，扼腕叹息的模样。
也许，在若干年后，这男人会在和别人吹牛时，会留下那么一段话：侬不晓得伐，那时我离百万富翁就只有那么一丁点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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