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尚角负手而立,几乎是无意识地摩挲着指腹。
回想着方才的场景。
步伐稳健,脉象平和,并不如面上看着那般虚弱,可又确实毫无内力。
但繁枝的反应似乎并不是这样。
遂俯首桌案,提笔写下一行字,唤人将消息传回宫门送至徵宫。
一连几日,白墙瓦砾的小楼窗户都未再打开。
再次有联系是春醒上门。
双手捧着一盆蔫耷的兰草。
金复要引她去见宫尚角,春醒却摇摇头,暗自掐了自己一下。
眼眶红通道,“姑娘如今身体每况愈下,我得早些回去照看着。”
“过两日便要启程,前去寻一寻那名医,否则我家姑娘怕是熬不过今年的隆冬。”
金复欲言又止,接过盆栽,送她出了楼铺,“如此,祝姑娘此去顺遂,平安归来。”
“嗯。”春醒“勉强”微笑以对。
转身回自家小楼的路上心想,这辈子大抵也是不会再见。
当日下午,繁枝正侧躺在贵妃榻上看话本子。
春醒急急忙忙带着一个黑匣子进来:“姑娘!对面送来的,您瞧!”
繁枝惊讶,“可有什么话?”
春醒:“说是他们家公子的回礼。”
上好的玉,清透,手感极佳。
繁枝反复揉搓,春醒瞧着,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春醒:“姑娘喜欢?”
繁枝:“嗯。”
春醒默默记下,透亮的玉,姑娘喜欢。
“姑娘,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啊?再待下去银子就不够去汶州了。”春醒略微苦恼,早知出来的时候就多带些金银了。
繁枝微微一顿,“明日吧。”
收了礼,总得去道声谢吧。
于是用过午膳,繁枝鬼使神差回房换了件碧绿色长衫,配以同色系做工精细的发带。
腰间系着那块被她安排的明明白白的玉。
春醒时刻跟在她左右,公主如今内力尽失,可得仔细着些。
商铺楼中,侍卫们人人好奇,可又无人敢冒犯。
装作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又一眼。
繁枝迈着步子上前询问,“我找你们老板,可否行个方便?”
不待那人回答,金复不知从何处而来,赶忙接话:“公子在楼上,我带姑娘上去。”
走在前边引路的金复咂舌,公子真是料事如神。
由侧面阶梯直上,繁枝目视前方,无半点窥探他人住所之意。
书房门户大开。
宫尚角坐在桌案前,又是一身黑袍,乌发半束,纯黑抹额,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不待金复禀报,他已然抬起头来。
眼底零星的笑意,让繁枝短暂地怔了一怔。
他起身朝金复挥手,金复会意,退让至一旁。繁枝略微犹豫,也让春醒不用跟随。
迎面与他见礼,“公子安好。”
宫尚角虚虚抬手回以一礼,视线落在那腰间缀玉,开口道:“听闻姑娘要离开此处去寻名医。”
繁枝莞尔一笑,不假思索地,“确是如此。”
唇红齿白,笑语盈盈,面若桃花,哪里需去寻名医呢。
他们都晓得对方之意。
“我先前已与外祖家取得联系,明日便要启程离开了,今日特来拜别公子。”
繁枝鬼使神差的与他解释道。
“山高水远,还望珍重。”
“公子也是。”
他们无需互通姓名,亦无需多问行踪。
繁枝不想过多打听,江湖中人多的是刀尖舔血之徒,而她如今身如浮萍,急需一安身保命之处。
江南,她注定是要离开的。
宫尚角亦知,繁枝身份存疑,且她句句回绝,自己也并非强求之人。
“山水有相逢。”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