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的烛光映照,将繁枝照的温柔几分,青色发带低低束起乌发,眉眼间有着化不开的愁绪。
她托着下巴,手肘撑在桌案,心想自己跟任辛真是上辈子有仇。
幼时抢着比着谁更得母亲欢喜,现下又要帮忙带徒弟。
也不知她如今怎么样,过得好不好。
习习凉风打在脸上,繁枝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然不知不觉走到窗边来。
心思一动,忽然很想上屋檐赏赏月。
像曾经无数个失眠的夜中,与任辛一同上屋檐共赏美好风光那般。
明月皎洁,高挂天空,不染尘埃。
想着便也做了,哪知一条腿刚迈过窗子站到屋檐上,变故出现在此刻。
一道人影快速而来,繁枝反应迅速,却不敌,被人护着后脑勺入了房内。
几乎没什么声响,繁枝压在了男人身上。
疼是不疼,只是有些晕。
身下那人将她牢牢护住,清新的月桂香充斥在繁枝的呼吸中。
她伸手推搡着对方,试图起身。
不过一息的功夫便被带着起身。
眼前的男子身高八尺,容貌昳丽。
论武功论速度,繁枝知如今的自己是全然不及的,只能智取。
男子一袭黑袍,袖边绣着小小月桂,金线镶边,墨玉束冠。眉星剑目,鼻梁高挺,五官甚为优越。
看着却不像浪荡子,倒是哪家的翩翩贵公子。
繁枝一阵失神。
反应过来才觉,这人真是有病,半夜拦她赏月,还擅闯闺房。
对上美人愠怒的眸,宫尚角沉默。
眸中沁着透亮水渍,琥珀色的瞳中光华流转。实在不像生气,倒像是娇嗔。
短暂的试探过后,宫尚角微微蜷缩着早已从美人腕间收回的手。
为自己的行为抱歉,“在下是对面商铺的老板,无意冒犯姑娘,方才见姑娘行为太过危险,一时唐突,抱歉。”
语罢,拧眉又补充道,“姑娘瞧着不过碧玉年华,不若再好好看看这山川湖海。”
繁枝愕然,忽然明白过来。
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好。
她才不会寻短见。
繁枝敛下眼睑,轻抿薄唇,“公子心善。”
深宫五年,她并非没有过这样的念头。
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人前人后,虚伪至极。
逼死了母亲,没能得到梦寐以求的太子之位,便想着用亲姐姐谋取更多的利益。
若非母亲与任辛道的那些临终遗言,若非她还没有找到任辛,她怕是也要早早随母亲而去。
“我观姑娘脚步虚浮,夜深霜重,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宫尚角语气淡然,陈述客观事实一般。
繁枝顿时连虚伪的笑意也维持不住。
那只心中朦胧模糊的小鹿啪的一下摔死了。
她虽服用了内力丧失的百毒解,但多年的功底也不至于到脚步虚浮的地步。
“公子之意,繁枝晓得。这等‘恩情’改日定当报答。”
冷淡的语气,话中意思明显。
宫尚角眼底却无端升起笑意。
繁枝气急,咳嗽声断断续续,怎么也止不住。
萤萤烛火明明灭灭,宫尚角庆幸自己记得远徵研究的偏方。
随即上前,按住她左手的虎口处。
温热的触感附上,繁枝渐渐止住咳意,仰头去看他。
在他回以视线的片刻,悄悄红了耳尖,蓦然扯回手。
“多谢。”
最后的最后,以男人再次从窗口离开结束这场,似乎是“不太友好”的会面。
咚的一声,金钗从袖中脱落,掉在木板上。
随即抬手,窗子合实。方才折腾许久也未被波及的那株兰草,现下受了来自主人的无妄之灾。
清脆一声,盆栽四分五裂,分散在房檐各处。
可怜兮兮,无人问津。
明日就把这窗口封小,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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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话讲:
同样一见钟情的枝枝。我真的很爱写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