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媞儿给母亲请安。”
“见过南伯候世子了吗?”姜氏没有看她,只是忙活着手中的活计。
“回母亲,见过了。”恭恭敬敬,就算是面对至亲之人也要把礼数做全。
“你觉得他如何?”姜氏叹了口气。
“...世子谈吐有度、举止有礼,是个谦谦君子。”多么坦坦荡荡的答案。
“那你喜欢吗?”她这么聪明肯定明白这个意思。
“我...媞儿会喜欢的。”
“...罢了,过来替你弟弟补件衣服吧。”
“是。”
“媞儿。”
“女儿在。”
“你也大了,搬到偏殿吧。”
“......”
“...是。”
殷媞强忍着呼之欲出的眼泪,一针一线地将弟弟的衣服补好——殷郊十二岁了,就会搬到偏殿吗?
姜氏望向女儿离开的方向,直到那背影越来越模糊。
“王妃......”直到侍女慌忙递上手帕,姜氏才发觉自己竟落泪了。
若不是这一纸婚约,殷媞本也不用搬去偏殿的。姜氏可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自从有了这层关系,再加上那晚他看过媞儿后就满脸阴沉,他应该已经决定这件事了。
殷媞不是殷郊,大大咧咧的心里藏不住半点事,她太过懂事了。可懂事本不是错的,但这却引得她父亲的猜忌——她若一口应下,就会以为她贪慕虚荣,想为自己谋后路;她若直接拒绝,那就是打了她大伯的脸面,日后又该如何立足?
可她偏偏都不选,把球踢给了殷寿,她的父亲。
她太精明了,老练得不像个孩子,至少在别人看来。
姜氏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看懂过自己的亲生女儿,她的眼睛里藏了太多东西。
年轻时,殷寿常年在外征战,姜氏只能独自照看孩子和这殿中上下事务。当年的他们,新婚燕尔,而她更是初为人母,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每当她看到殷媞的那双酷似丈夫的、琥珀色的眼睛,思念就会如潮水般席卷向她,好像要把她溺死其中。
于是,她做了一个让她后悔一辈子的决定——把殷媞送到宗庙,美其名曰:替大王祈福。
刚刚一岁的小婴儿,就这样被比干抱走了。
“孩子,你可想清楚了?”
“王叔,快些走吧......”
“唉,你可莫要后悔啊......”
谁知一语成谶,当她再一次见到殷媞时,她已经五岁了,而他的弟弟才刚刚两岁。
她与谁都不亲近,独来独往的,也不和谁吐露心声,倒是礼数周全得可怕。有一天,殷媞竟用一把小匕首将一只麻雀的头生生割下来,这是姜氏亲眼所见。那也是她第一次发那么大的火,罚殷媞跪在宗庙里三天三夜。
她至今都记得,殷媞的脸上还沾着血,眼睛里续满了泪水,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只是到最后,她都一句话都没有为自己辩解。
后来,那只麻雀的头骨被做成了项链,在生辰宴上,出现在了姜氏的桌子上。
她后悔了。
殷媞从小长在宗庙里,她的叔祖就是这样用人牲祭祀祖先,以示敬意的,她以为这样做母亲会开心,就用叔祖奖励的玉石与侍卫换了一个匕首。
殷媞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但是姜氏明白她们母女间离得太远了,远到看不清对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