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夷馆杨盈房间
杨盈正对内侍:“明天孤要去拜访礼部尚书,替孤准备一份礼单……”
如意奔进。
杨盈见她一身夜行衣,惊道:“如意姐?”
如意:“之前你们皇后给你的那些蒙汗药,还有剩的吗?”
杨盈忙道:“有。”
她手脚不停地从行李中翻了出来:“还剩半瓶,皇嫂说,一人一丸就已经足够了……”
话音未落,如意已经消失。
四夷馆杨盈房间外
杨盈担心地追出房间外,如意已不见踪影,唯有宁远舟正看庭院高处仍然晃动的树枝。
杨盈:“远舟哥哥——”
宁远舟:“放心,她不会有事的。”
杨盈:“你不陪着她去吗?”
宁远舟:“事涉安国皇室,她若不主动邀我,我只需要等她回来就行。”
杨盈担心地:“可是……”
宁远舟:“阿盈,每个人都有自己秘密,有的时候不去问,也是一种尊重。”
杨盈如有所悟,默默记诵:“出使这几个月,我学到的东西真比一辈子的还多。”
宁远舟笑了:“你还没满二十,说什么一辈子。”
杨盈想了想:“远舟哥哥,有件事,我想找你商量,你陪我走一走吧。”
宁远舟:“好。”
两人走向庭院。
四夷馆院子
宁远舟和杨盈在月下的庭院散着步。
杨盈:“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强攻永安塔?”
宁远舟:“还在准备,大约十多天吧,这件事,只能一击而中。”
杨盈:“救回皇兄的希望,大吗?”
宁远舟:“四五成吧。”
杨盈:“一旦不成功,那会折损多少人呢?”
宁远舟:“以前像这样的任务,我会准备一半人以上抚恤银。”
杨盈的声音发抖:“所以,韵瑶姐、元禄、十三哥,钱大哥、孙朗他们,可能只能回来一半?”
宁远舟没有正面回答:“殿下,其实一旦任务失败,最危险的人,是你。我和如意已经商量好了,她不方便参加攻塔,但她会尽量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如果我们都回不来……你就听她安排吧,她会好好照顾你的。 ”
杨盈闭了闭眼睛:“这两天,我其实一直在犹豫一件事。刚才,我终于下定决心了。”睁眼“宁大人。”
宁远舟一怔,随即行礼:“臣在。”
杨盈:“孤命令你,永安塔之事,以六道堂众平安为重,其他,你可便宜行事。”
宁远舟不解,仍道:“是?”
杨盈:“孤的意思是,皇兄能救就救,救不回来,你逼他写一份雪冤诏回来就好。那天在塔上,我逼不了他,但是你可以。”
宁远舟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杨盈的眼神中却充满着坚定:“皇兄心胸狭窄,自私无能。柴明为他而死,而皇兄却把还他们清白当作交易。这样的人,为了大梧,不得不救,但若是救不出来,那便是天意。我绝不能让大家再为了他做无谓的牺牲。若有什么后果,自有我向国内交代承担。”
宁远舟:“可你承担得起吗?丹阳王如果要处你失职之罪,你该如何脱身?”
杨盈:“皇兄回不了国,皇位自然是丹阳皇兄的,我便算有了从龙之功,他本就得位不正,若是真敢对我如何,只怕那张龙位也坐不稳。万一,他真想对我如何,我就把衣裳一脱,反正他们要抓的是礼王,与我这个公主何干?”
宁远舟眼中有了笑意,他深深地一礼:“谨遵殿下吩咐。 ”
直腰后,他凝视着杨盈:“阿盈。”
杨盈一怔:“你好久没这么叫过我了。”
宁远舟:“阿盈,你是个好妹子、好姑娘,好公主、好礼王。你如今既有主见,又有心胸,还很聪慧。你母妃和我娘在九泉之下有灵,一定会很欣慰的。”
杨盈含泪带笑,一礼:“谢宁大人谬赞。”
宁远舟:“那我先去安排其他的事了。”
杨盈点头,宁远舟走远。
这时,屋顶忽有一颗东西砸了下来,杨盈避开。
元禄:“喂!那可是我刚买的松子!”
宁韵瑶轻笑道:“阿盈,你躲什么呀!元禄只是想请你吃松子。”
杨盈这才发现屋顶上的元禄和宁韵瑶。
元禄:“你不让我们去送死,我本来想谢谢你的,结果你还不领情。”
杨盈一抹眼泪:“请人吃松子,也不诚心点!”
她伸出手:“拉我上去。”
元禄抛下一根绳子:“抓稳了。”
杨盈一借力,被元禄和宁韵瑶一同拉上了屋顶。
四夷馆屋顶
杨盈坐在了宁韵瑶和元禄的身边,拿过元禄怀中的松子袋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抹了把眼泪。
元禄:“哭什么啊,刚才宁头儿不是夸你了吗?”
杨盈抽抽鼻子:“没什么,就是想哭。”
宁韵瑶在一旁默默的安抚着杨盈。
元禄想了想:“想你娘了吧。”
杨盈的眼圈一下红了:“嗯。杜大人、皇兄他们一直都说,我越来越能干了,真的不愧是父皇的血脉。可是,我也是我娘的女儿啊。就因为她出身不够高,所以就不配被人记得吗?只有远舟哥哥和韵瑶姐还念着她……”
元禄:“而且宁头儿夸的是殿下您自己,而不是因为你是谁的女儿。 ”
杨盈一怔,重重地点了点头:“没错。”
元禄得意地扔出颗糖丸在半空中,用嘴接住。
杨盈:“什么糖,我也要吃。”
元禄:“这是我的药,很苦的。”
他嘎巴嘎巴的嚼着,脸上带着笑。
杨盈:“既然苦,你为什么还能吃得那么开心啊。”
元禄:“因为我能吃药,就证明我还活着,当然该开心啊。要不刚才我为什么要谢你?”
杨盈:“你怕吗?”
元禄:“怕什么?”
杨盈:“死。”
元禄:“其实我怕得要死,我还有那么多好玩的好看的没经历呢,凭什么就得活不长啊。但是我不想宁头儿担心——好多次,他以为我睡着了,半夜就过来瞧着我,给我把脉,然后叹气。所以我才尽量装成没心没肺的样子。 ”
杨盈眼圈又红了:“其实我也怕。我见安帝的时候,腿都在衣裳下发抖,如果不是如意姐事先帮我在腿弯和腰后绑了牛骨,我根本就站不直。我也怕,如果远舟哥哥救皇兄失败,安国人会不会扣住我?你们会不会丢下我不管……可是,我也不敢说。”
她抽泣起来。
宁韵瑶安慰道:“怎么会呢!我和哥哥绝对不会丢下阿盈你不管的,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的。”
元禄叹了口气,拍拍肩膀:“来吧,元小哥的肩膀借你靠靠。”
杨盈还有点迟疑。
元禄:“放心好了,我这种短命鬼,没做驸马的运气。”
杨盈:“呸呸呸,大吉利是。”
她靠在了元禄肩头。
元禄拿出根叶子,吹了起来。
杨盈听着悠悠的曲子:“元禄、韵瑶姐,你们有喜欢的人吗? ”
元禄一怔,停下吹曲,半晌:“算有吧。但她永远不会喜欢我,所以,我也永远不打算让她知道。”
杨盈:“那韵瑶姐你有吗?”
宁韵瑶正陶醉在元禄的吹曲中,久久不能出来。而杨盈的再次询问,让她猛然惊醒:“有啊!当然有!只是我的感情如同深海的秘密,深藏不露,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因为我喜欢的人,他身体不好,我怕他知晓了以后,会拒绝我。所以,我选择默默地守护他,给他温暖和关爱,即使这份感情永远无法说出口。”
杨盈:“以后谁会喜欢我呢,我又会选个什么样的驸马呢?”
元禄:“选个对你好的? ”
杨盈:“可是,当我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我还能回到大梧,做一个平平凡凡的,只要驸马对我好、我就满意的公主吗?那些普通的男子,如果知道我女扮男装来出使过安国,还敢娶我吗?安国国主如此蠢蠢欲动,大梧将来如果有个万一,我真的能做一个一世平安,老于后宅的贵妇吗?”
元禄想着:“那——你可以像唐朝的平阳公主那样,做个能掌权,能保大梧平安的皇妹啊!哎,要不你来当六道堂的堂主吧! ”
杨盈一惊:“别异想天开了。”
元禄:“我们现在坐在这瞎聊天,异想天开又怎么了?反正以前又不是没有亲王执掌过六道堂,反正宁头儿干完这一趟就要归隐了,反正你对六道堂现在也熟,以皇妹之身执掌六道堂,多带劲儿啊!”
杨盈来了兴趣:“有意思。那,如果你那时候还活着,也没人敢做我的驸马,咱们俩就在一起呗?反正都是熟人,你死了之后,还能有个香火祭奠。”
元禄:“喂,你别事事都跟如意姐学啊,”抱着自己,躲远“动不动就强抢民男,要孩子……”寒战。
杨盈气坏了,打他:“你少瞎想,我说的是义子!我从宗室里收一个过来当义子不行吗?”
元禄还手,两人在屋顶上扭打起来。
宁韵瑶看着扭打的二人,想要劝架,却又不知从何下手,一脸无奈的看着两人扭打。
四夷馆一房屋
孙朗正在专心致志地给一只猫梳毛,忽听头顶响声不断。
孙朗皱眉,马上想出去。
正在试一件新衣的于十三拦住他:“不用去,是猫在打架。”
孙朗看看头顶,看看自己手中的猫,一脸迷惑。但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于十三手持折扇一摇:“如何,我这身打扮去永安塔,像不像一个为求来年中举,到寺中借宿苦读的翩翩俏书生?”
孙朗:“像。”一顿,小声地“就是稍微老了点。”
于十三大怒,一脚踹了过去,两人也扭打了起来。
四夷馆屋顶
元禄和杨盈互相扭打到脱力。
元禄:“不打了不打了,好男不跟女斗——”被杨盈一瞪“好好好,大不了我当你的预备驸马,这总行了吧?”
杨盈傲娇地:“不需要,谁稀罕了,我就说句笑话,你还当真啊。”
元禄正色:“殿下,大梧没人敢娶你,你就应该眼光放远一点。以你现在的魄力和眼界,给谁当皇后都够了,七国之中,总有合适你的郎君。 ”
宁韵瑶伸手拍了拍杨盈的肩膀道:“元禄说的没错!阿盈,你的如意郎君一定就在某个转角等着你。”
杨盈一怔,点了点头,终道:“元禄、韵瑶姐,我们都要好好的,等这边的事了,我们就一起去闹远舟哥哥和如意姐的洞房。”伸出掌 “一言为定。”
元禄、宁韵瑶和她击掌:“一言为定。”
三人相视一笑。
二皇子府卧室
一只手将药丸掐成一半的一半,放入茶中,很快融化。
身着亵衣的二皇子走出屏风,伸手:“水。”
那只手奉上茶盏,二皇子一饮而尽,没走几步就倒在了地上。
里面有女子听到他摔倒的声音,惊道:“殿——”
如意手一挥,一颗石子击出,女子安静下来。
如意走到二皇子身边,看着地上迷迷糊糊他,一指按向他的眉心,暗施内力,并喃喃道:“你才十二岁,你母后很疼爱你,你是大安独一无二的嫡皇子……好,动动左手。”
二皇子受了催眠暗示,抬了抬左手。
如意:“坐起来。”
二皇了依命坐了起来。
如意:“睁开眼睛!”
二皇子依命睁眼。
此时,如意已经拿起旁边花瓶的一朵花,递给了他,并模仿起昭节皇后的声音:“来来来,你任姐姐不肯戴花,我们偏要给她戴!”
在二皇子尚不清醒的视界中,如意变成了模糊不清的昭节皇后,他下意识地接过了花:“母后……”
如意微笑着牵起他的手,又突然一变脸:“池儿,你怎么不听话了?你为什么要惹母后生气?跪下!”
二皇子一凛,下意识地跪了下来。
如意在他耳边柔声道:“告诉母后,母后待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害母后?”
二皇子发起抖来。
如意:“你说了,母后就不生你气;你要是不说,母后就让任姐姐把你丢到朱衣卫的水牢里去!”
二皇子一凛,带了哭腔:“我说,我说! ”
(闪回)安国正殿
五年前,少年二皇子膝行:“父皇,父皇,求您不要废了母后!”
年轻的安帝扶起他:“傻孩子,你听谁说的这些流言?”
少年二皇子:“舅舅…还有伴读,都这么说。”
安帝:“父皇向你母后许诺过,此生绝不废后。”
少年二皇子松了口气。
安帝:“但若是你可以劝说你母后行请辞去后位,朕许你太子之位。”
二皇子震惊。
安帝:“朕以列祖列宗之名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