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茔。
滂沱大雨将一旁茂密根枝压的抬不起腰身,蒙尘了一地竹叶。
当上官浅找到孩子时,就看到这样一幕。
小小的身影立在墓碑前,清瘦苗条的身形微微曲着,束着的白丝长穗宫绦湿靼在衣襟,坟头土缭乱的错布,能清楚的看出有人试图挖开。
一侧撑着伞的宫紫商愣在原地许久,一动不动。
灰暗阴云下,上官圻登着的青缎墨底小朝靴和双手都布满了泥泞,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顾不上云鬓全湿,上官浅仓促的奔过去。
小巧的身子仿若无骨,湿漉冰凉,脸庞没有一丝血色,她几乎不能自控的将头贴着孩子的颈项,紧紧抱着,不想再松开。
“圻儿,没事了,有娘亲在。”
这孩子已经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慰藉了。
上官圻感受到阿娘的温度,目光逐渐回暖,轻轻回搂,侧影犹馨石坚忍。
无人知晓,亲眼看到妹妹的坟冢对他是多大的刺激。
如今被娘亲真实的拥在怀中,身体相触传来的体温,牵起的岂止是最隐秘的思念。
宫尚角在不远处止步,母子相揽而泣的画面让他有一霎的恍惚。
他做错了吗...
自挟她入局开始,到未曾挽留的那时后,好像每一步,总是错,都是错。
惊雷滚过屋瓦,天幕也逐渐狰狞。
雨骤风急,透彻寒凉。
更深的空荡席卷他的胸腔,密密麻麻雨点打落在他清冷的面庞,心脏处燎原般的灼伤感,一阵一阵,钝钝的疼。
北风其凉,雨霆其雱,一道惊雷闪过,如鸣震耳。
上官圻只觉眼冒金星,天旋地转,潮湿的泥土怄着雨泞,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腥臭的地方,妹妹拼尽全身力气撞开欲指向他脖颈的刀锋,通红浓烈的色彩淋染了她漂亮的长发。
顺着发尾滴落而下的,除了浓稠的鲜血,还有他崩坏的心脏。
氧气愈发稀缺,双脚瘫软,他听到有纷扰杂乱的响动,凄厉的,无措的,尖锐的,后来声音越来越小,几欲不见。
最后荡漾在脑海中的,是妹妹回光返照的盼望。
“好想娘亲阿。”
“我应该是见不到未曾谋面的阿爹了吧,哥哥你见到了,一定要替我骂骂他。”
“我好疼。”
“帮莘儿把脸蛋擦干净,娘亲看到我这样,会哭的。”
“哥哥,不要再激怒他们了,你一定要悄悄逃出去...”
耳边的嘈杂的声音全部变的模糊,他只看得见怀中,妹妹一颗颗滚烫的眼泪落在他的手里。
如果,是他替妹妹去死就好了。
——
徵宫医馆。
“陵茔的泥土掺杂了斑胺粉,此物遇水则激,许是新制的槃重灵芝冲解了毒性,目前没有大碍,只是圻儿身子虚弱,加上心神不宁,转醒还需几个时辰。”宫远徵搭着孩童纤弱的脉搏,松了口气。
上官浅在一旁轻轻为孩子擦拭额上凝溢的汗渍,水眸里流露出那种潋滟似的温柔和心疼是无以复加的嫣尘如斯。
乍听斑胺粉,柔荑一滞。
斑胺粉?
这东西是上官一脉暗中研制的毒末,怎会出现在莘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