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儿树儿添新枝儿——枝儿——莺儿莺儿把窝垒儿——垒儿——”又是一年春至,风绿江南岸,依水盖的小房也增添了一抹春色。
早些年,白家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有权有势的人家,全府上下,富贵奢华,非寻常官绅可比,就连个粗使的丫头,都是专人细选出来的。
只是如今,当朝婕妤白喜章失宠,白家男儿个个官场失意,老爷子生意惨淡,白府已不复昔日盛象。
“爷,丫头们的月钱该放啦。”
说话的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婆子,眼窝很深,嘴角有颗痣。
“能卖的都卖出去了,该嫁的也嫁了,留着几个得力的,爷将就使着罢。”
那老爷端坐在一把油亮亮的黑檀木椅上,盘弄起玉珠子:“这些银子,凑合能养活白府老小,加上丫鬟小厮,算是笔不小的开支。更何况,还欠着不少债,若是拿出钱放给丫头们,必不够的。供着下人吃住,已是仁至义尽,同子孙一样了。”
“是,是。”那婆子一面答应,一面往外走,偌大的院儿里,只剩棵枣树杆儿,其余的东西能卖,都卖了。
突然,西边房里传出一阵响声,时不时夹几句女子哭喊。
“怎么个事儿?莫不是镐爷儿又输了钱了?”
“想是了,我再去说说!”
一个丫鬟,名小素的,轻手轻脚上了西楼,后面跟着两三个年长的婢女。
“老爷息怒,老爷息怒……”
“又输了,又输了!你个碍眼的小贱婢!”
小素上前,拉开那女子:“吕姨娘先走罢,奴婢会照看好老爷。”
几个年长的丫鬟将吕姨娘和旁的老爷们扶下楼,留下小素与白镐在此。
“输了!输了!”
“老爷莫生气,赌总是要输,不如不赌,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小素?衣带上别的什么劳什子?”
白镐脸上浮出笑容,伸手去拨小素的衣带。
“过来!你小丫头白姑两面,老子又不是没瞧过。”
白镐每次输了钱,便要发狂,每每这时,只有强拉着小素出气,才能舒心。
如此这般,白府上下更不景气,夫人小姐变卖首饰,只够糊弄打发要债的,白镐房里的刘夫人病重,单靠着吃药续住命。
宫里三年一回的大选将至,老爷子想把吕姨娘所出的白香罗送去选秀。
吕姨娘才下了楼,便给人截住:“姨娘,且上四小姐屋里去瞧瞧,阿称姑娘已在打点物件儿了,有什么不周的,还望姨娘指点。”
这话出口,吕姨娘倒不明白了,抽出帕子,抹抹眼泪:“打点什么?罗儿又跟着你们上哪里去?”
那人按着吕姨娘双肩,嘴角向上一挑,笑道:“什么上哪儿去!上宫里作娘娘去!阿称姑娘当陪嫁嘞!”
她顿时楞在原地,憋了许久,憋出几滴清泪:“那些混账东西,竟打起罗儿的主意来了!你尚年轻不知事,那宫里是什么地方……唉,罢了,若是你知道……不说这些,咱一道儿去瞅瞅。”
“姨娘放心,老爷说了,一路上的姑姑太监,都吩咐过去打点好了,必不能叫四小姐受了委屈。”
吕姨娘用帕子甩甩那丫头的脸:“这会子倒舍得拿银子出来打点了。”
…………
“恭喜皇上又得佳人,今年春上,这宫墙里的柳树,又添新枝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