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炉里的木炭覆了灰,窗沿摸来也是一阵暖意,踏上的蚕丝被被随意卷起,蒲团上留有被风吹来的盎然生机。
未编织成的草席仍被收藏,长势颇盛的飞燕草,暖色的背景墙上有秋海棠和虞美人的交相缠绕。
曼陀罗久驻于门前,思绪却飘得很远。
他与程虞旧时相识,秋海棠是他隔壁的姨姨,两个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崽子就喜欢成天瞎跑,因为这件事还得罪了不少村里的哥哥姐姐。
那时候的程虞还没有现在这么淡然,是个会因为自己挡了她数星星而哭着跑去找族长告状的倔娃娃。
第一次见米卢应该是他十三岁的时候,那时他还充当着程虞的“大根班”,装模作样地给她放哨,让她好去偷厨房的小蛋糕。
“我来找秋姨拿药。”
“嗯,是要给谁吃的?我这边好帮你找。”
小小年纪的曼陀罗就承担起了哄孩子和兼职的工作。
“我父母,他们想生个弟弟妹妹。”
说到这儿的米卢都不免摇头轻笑出声,满打满算他已经是快20岁的小伙子了,怎么自己爸妈还这么执着于玩闹和逗小孩呢?
“奥。”
曼陀罗背过身子就在一堆药包里面寻找,秋海棠这人看着精干,实际上做事相当随性。比如说前一天她还能兢兢业业的在每一个药包上写上对应人的姓名包装整齐,今天就能因为赶集而一骨碌直接塞到仓库拍手走人。
说来也惭愧,那一包药最后还是米卢上手帮他找见的。
两个人大汗淋漓,又把药包重新罗列了一遍,男孩子之间的友谊本就单纯,等程虞收获满满回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在夕阳下打了好一会儿蹴鞠了。
小姑娘嘴角还有蛋糕碎屑,小脸气鼓鼓的,像个河豚一样。
米卢突然就有点共情他爸妈了。
后来秋海棠发现,给她打零工的又多了一个。
没人知道这三个年龄差巨大的人是怎么玩到一起的。
曼陀罗自以为三个人间的友谊无可撼动,直到程子隽出事,蚀僵侵蚀,昔日红火的门槛再也没被踏足。
那个曾经说要把程虞当自己妹妹一样爱护的人再也没来过。
他忘不了那些人漠然的眉眼,更忘不了他们将程子隽奉为复兴龙幻术的英雄,却将孤身与蚀僵对抗的秋海棠视做祸患的坚定模样。
他不知道龙兰村怎么了。
他想再闻一次隔壁传来的清新药香。
曼陀罗关上了门,没有和任何人声张。
装甲车碾过沙尘,印有残翼徽标的直升机轰鸣着闯入静谧之地。
绳梯早早放下,身姿挺拔的男人咬着泡泡糖单手抓着,另一只悬空的手在鼓动的风沙间压了压帽沿,遮住了盈满痛惜的湛蓝色眼睛,掩盖住纷飞的思绪。
“三队‘鸣蝉’到达指定地点,请组织指示。”
一阵模糊的电流声在耳边炸开,男人暗自看了眼直升机上的干扰器,心情颇好地扬了扬眉。
“——等——待接——应——”
“收到。”
短短一个通讯的时间,这队幽灵似的行动组已然藏匿在茫茫大漠中,男人背着个个和人机一样满脸肃杀的组员和那狰狞的徽标打了个不怎么友好的问候,顺便吐了个泡泡出来表示他打心底的轻视。
装模作样贴着线完成纵横团给的任务本来就很烦,更烦的是让他看着龙兰村却无法作为。
纵横团的底细并不好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