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源自感情的冲动面前,一切冷静和逻辑都显得毫无存在感。
他冲动到压根儿没有注意到这个很明显的问题。
但有人注意到了。
雷毅的位置是极其偏僻的,小腿高的矮墙和诸多绿植围绕着他,窗外就是一个人工湖,映着他那张本就出众的脸更具吸引力。
可以说只要是经过的人都会移不开眼。
他实在是太夺目了,夺目到可以将不同寻常的气息都掩藏下去,夺目到遮盖了隐匿的危险。
再迈出一步,他就可以进入隔间,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近在咫尺的人被遮住了。
张天昊感觉到来人逆着光投下的阴影和十足的压迫感。他已经有一米八几了,大小伙子,再加上搜查科副科长的身份,是很少有人能带给他这种感觉的。
也几乎是下一瞬,张天昊就伸腿准备让其“圆润”的离开些,却不料那人反应比他更快,直接按住他的肩膀,膝盖顶上他的腿弯。
速度之快,力道之猛,绝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
甚至就连经受过专业训练的人都可能不及此人左右。
被制服的张天昊抬眼看了看压着他的人,正巧那人将他向后推出,张天昊顺势后退几步,拉开了距离,看到了那人的全貌。
男人的身高接近两米,身形魁梧,寸头,鹰钩鼻。
见张天昊没有再逼近的意图,男人便退到一边去,雷毅又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他如今清醒了很多,再看到那人品着茶,一副岁月静好模样时不禁微微皱眉。
看样子这种事情不止一次,但这种平静莫名让他很不适。
好像刚才的冲突并非因他而起,而他张天昊自己,终究没入了那人的眼。
张天昊又看了看立在不远处盯着自己一举一动的男人,他突然想起来了,这人是个外国人,编号是在B级。
他所属的特工组织子川有一套独特的编号方法,由高到低分为八个等级,越靠前的编号就越危险。
犹豫一番后,张天昊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话说清楚,面前的两个人综合实力算下来估计和自己差不多,一对二自己完全不占优势。
再者他已经隐瞒组织私藏那份画像了,如果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就走了,那他亏死了。
张天昊“先生,您读过《鲁迅全集》吗?”
他并没有靠近雷毅,所以那男人也就没有多余的动作。
雷毅闻言放下茶杯,靠在藤椅中,米黄色的书页平摊在他腿上,嘴角也染上了抹恰到好处的笑意。
雷毅.卡奥斯“现代文学之父,对吗?”
张天昊沉默一瞬,想从他身上再找些和雷毅相似的点来说服自己,但不得不说这人的声音很好听,就像是初秋的晚风拂面般温柔。
眨了眨眼睛,张天昊掩下了眸中的思索,抬头笑着冲他微微偏头,右脚也非常不老实的搭在左脚脚腕上,半倚在墙边,若不是他的白T些褶皱那还挺赏心悦目的。
颇有种浪荡公子的感觉,俏皮却不显轻佻。
张天昊“那您觉得他和童话故事搭边吗?”
张天昊的语气如常,就像是一时兴起随便问出的一句话,甚至就连他问出的问题也让人摸不着头脑,有种根本没走心的感觉。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句试探他自己酝酿了多久,又是如何对着这张脸心平气和的问出这句话的。
他知道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他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
雷毅.卡奥斯“确实没有西游……”
雷毅的话突然顿住了,原本染着笑意的眸子也一瞬间冷了下来。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残影破空袭来。
……
长期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下来就无法轻易恢复,等张天昊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自己已经跟从肌肉记忆闪躲到了掩体之后。
有很轻微的玻璃破碎的声音。
还有几乎顷刻间洒落在地上的碎玻璃的响声。
一声极其压抑的闷哼落入耳中。
张天昊意识到什么,猛地探出头看向雷毅的方向。
他的周围围了一群身着黑色正装的高大男人,那个编号B级的人也在其中,他手上多了个模糊不清的血洞,正在缓缓向下滴着血。
雷毅身边的那扇窗户已经绽开裂痕,玻璃碎了一地,尤其是落在米白色的书页上的那一片格外明显。
特质的钢化玻璃中赫然横着一枚带着血迹的黄铜子弹。
再抬头时,雷毅看向掩在暗处的张天昊,似是与他视线相接,却依旧神色漠然。
雷毅.卡奥斯“追”
他的嗓音像淬了冰,没有丝毫残留的温存。
是和刚才截然不同的语气。
身边风声猎猎,张天昊愣愣地看着黑衣人以极快的速度闪过,没有人来找他,他知道并不是自己藏得好。
他看着雷毅, 看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没拿稳茶杯,茶杯掉下来,一路滚到了自己脚边。
他在紧张什么?
自己为什么还在这儿杵着?
张天昊一遍遍在心中问着自己,指甲深深陷进肉里,连掐出血印也不自知。
雷毅.卡奥斯“天昊,我希望不是你。”
他听到有人在头顶轻笑着唤他的名字,和十年前那般与他攀谈。
他微微弓起的脊背突然就僵住了。
张天昊“不是的,我……”
心中那股莫名的不适感和苦涩似乎有了原因,他抬头想要跟雷毅解释。
他看到的雷毅苍白的脸上有道凸起的鲜艳红痕,灯光洒下,黑发上有零零碎碎的冷光闪过。
子弹擦着他的脸过去,而上一秒他在毫无防备地回答自己的问题,如果不是那男人反应迅疾,恐怕雷毅受伤的就不仅仅是一张脸了。
至于头发,那应该是玻璃碎掉时沾到的玻璃渣吧?
张天昊还没来得及说出完整的辩白,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神色,后颈就传来一阵麻意。
电击枪的电流顷刻间蔓延至全身,意识沉寂的前一刻,张天昊觉着心跳都停滞了。
不论真相是什么,他张天昊都脱不了身;不论双方对这次重逢有多么希冀,都在这一刻了却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