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镜之厅,书上说能够让人直视自己内心的地方。亿万片碎裂的镜子,亿万缕深深咬在脑海里,无法释怀的回忆。
乔燃甩袖离去之后,叶如歌被星之队簇拥在中间,和他们一起走在去冒险的深林小路上。
西施的缚纱柔柔牵在她手腕,轻柔的触感时而向她递送过来温暖和满满安全感。走在身畔,少女还在饶有兴致地和她介绍万镜之厅的故事,叶如歌闷闷地听着,也伸出手乖巧地让她握起,却还是垂着眼,眼神有些郁闷寡欢。
刚刚那一趴,哪怕自己再蠢笨也后知后觉,乔燃和西施不太对付的样子。
总觉得刚刚不应该惹乔师姐不开心的。毕竟比上方才认识的一队人马,乔师姐近日对她的操心和照顾更有目共睹。虽然稷下的大家应当都并无恶意,可到底还是不知底细,应当谨慎些才好。
左右为难,她悄悄叹了一口气,眸底翻涌着一股微暗的浊流。
没有乔燃在,心底还是难免有股惶惶然的感觉折磨着她。
但眼下,既然已经要前往万镜之厅,更重要的是拿到属于自己的法器。倘若有了法器,她也不用在实战中每每拖累乔师姐,分散她心神了。如此之后,若自己还能发扬一二所长,和她并肩战斗的话,师姐也会很欣慰的。
西施叶师妹,一会在镜厅中不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动摇,那些是法术营造的幻象,
西施倘若陷入其中,虽我们能救你,但试炼并不算通过,依然是拿不到法器的。
忽而凝眸望向她,西施的双眼在渐渐昏暗的环境中宛有洞天微光闪烁,
她声调微沉,郑重其事,忽而沉静得如海底回声的嗓音使叶如歌不由得心尖发毛,手心也随之沁出一层薄薄冷汗。
叶如歌是…师姐,我会努力保持清醒的。
小姑娘努力平稳自己的喉头流出来的声音,轻咳了几声欲要甩掉心头浮上一阵诡异的战栗。
西施轻轻点头,却依旧盯着她。那双虽幽暗如夜空,却依然有星迹游行其中的眼仍将目光投在她面庞,游弋片刻,最后静静地泊停在她眉眼之间,仿佛要透过眉心,读穿她身上潜藏的什么事物。
但伴着一声微咳,她忽而收了眼神,恢复平静,微颔首而平声道,
西施在试炼的途中我们没法跟着你,只要谨记所有的都是幻术…一切都会没事的。
西施祝你好运……小师妹。
和着她款款落下的话音,幽暗的洞穴深处,忽而有炫目的光芒将一队人马笼罩。
光宛若屏障,顷刻之间,原本站在一起的四五人身形隐没,彼此隔离。虽本质上还是呆在原地,却恍若间隔时空。哪怕是从前感受过一次万镜之厅的她和曜,此刻也只能匆匆朝对方投去关慰一瞥,便被镜子强大的法术抹去了意识中用于感应彼此的气息。
等目光再度凝聚,原地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
定了定心神,西施朝开阔地的深处走去。那尽头便是镜子,上下无限深,左右无限远,闪着璀璨夺目的光,将镜中像烘托得宛若花团锦簇的另一个世界。
她轻轻伸出手去,指尖触碰到的镜子化作光点,虚幻的春风撩动心神,向她抚摸的动作让出一块幻想的空间。这种幻觉,恍若只要一直向深处走去,就能到达脑海中深深渴望的那一幕记忆。
镜中,小小少女们依偎在一起,白皙幼嫩的小手紧握着彼此。
她看到自己不熟练却大声地念动幻术咒语,还带着婴儿肥的面庞因努力地扬起声音而微颤,法术微光从法器银铃中抛出,天女散花成一场浪漫的花瓣雨。
年幼的女孩抱着大大一颗铃铛,天真地在青草地上撒欢,跳着转圈圈,
“你看!你来看……我的幻术是不是很厉害!”
那小小的人儿仿佛能看见自己,于是撒开铃铛欢快地跑过来拉她的手,仰着脑袋,眼中满是等着被夸的盈盈期待。
“这样子的话…阿尘她一定会喜欢的吧!她喜欢的话,就会舍不得我,舍不得我…就不会离开我,”
银铃掉在草地上,伴着脆脆童声,
“你说……人们都会舍不得自己喜爱的事物吧?就像那些话本子里写的,只要抓住她的喜欢,就能抓住她的心对吧!”
西施……说得对,阿尘喜欢桃花,她一定会喜欢的,
低头瞧着自己脚边绕着的小娃娃,西施眼眸一柔,伸手按着她柔软的发顶,款款摩挲,
西施可这还不算什么,就算她喜欢,她也未必会留下来。
得到否定的回答,小娃娃的双眼肉眼可见地极速暗淡,转而蓄起两汪晶莹的泪花,
但她依旧一边拽着她的手,一边扬起小胳膊,指着远处视野中模糊的一团白光,眼中满是遗憾和渴望,
“我也不想让她走……要不,要不,要不你来跟阿尘讲,让她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