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
有一根弦,瞬间在雪童子的脑中断开。
他愣在原地,许久,才无奈浅笑,从厚厚的狐裘中脱身出来,准备将误会解开。
然而,就在即将说出口的那一瞬,他又将话茬咽了回去。
将死之人,何必再招惹情债?
雪童子是这般想的。
他沉默地看着冷蕊离开,火炉渐渐熄灭,压抑的寂静中,雪宫只剩下他的咳嗽声。
时日无多。
做朋友就好了。
他们默契地忘了这一日,也默契地没有再提什么执念。
晃眼的日光下,冷蕊站在雪松旁,她慢慢伸出手,感受着消融的灵力。
花期已至,她已经无法维持人形了。
雪童子在院中煎茶煮雪,咕噜噜的水滚声,唤醒了迷蒙中的冷蕊。
她笑着跪坐在榻上,手肘撑桌,扶着脸颊,似是漫不经心地说道:
冷蕊如果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你在修炼葬雪心经的同时,保持过往记忆,你是否会试一试呢?
雪童子饮了一盏茶,浅笑着说道:
雪童子(成年)我不做无谓的假设。
冷蕊为他蓄满茶水,不依不挠地说道:
冷蕊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冷蕊做个假设嘛。
冷蕊似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准备,雪童子哑然失笑,轻轻吹了吹热茶,平静地看着她,最终,摇了摇头。
在冷蕊惊讶又隐藏哀切的眼神中,雪童子风轻云淡地说道:
雪童子(成年)有得必有失。
雪童子(成年)这种方法,一定有我经受不住的代价。
热气从火炉中喷涌,掩盖了泪水划痕,浓浓的雾气中,冷蕊的声音穿云破雾:
冷蕊还有什么比你的性命和记忆更重要的吗?
雪童子(成年)有。
雪童子不假思索的回答,让冷蕊呆愣在原地。迷雾中,冷蕊看不清雪童子的神情,坚定又缱绻。
“相逢,即离别。”
“雪落下的声音,是无言的沉默,我们的旋律,是错过。”
故事的最后,只有一句话:
雪童子(成年)我走了,你的执念也该走了。
雪童子在梅花树下渐渐散去生息,漫天的梅花,为他落了最后一场舞。
冷蕊在阳光下一点点消散,她唯一也是最后一次靠在雪童子身上,没有任何温暖。
衰败的落花,缥缈亦缠绵。
第二年的冬日,冷蕊从雪中醒来,这里风景依旧,只是再没有了故人。
她学着他的动作,细心修剪雪松。
落下的青色,点缀白茫茫一片。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冷蕊独自离开雪宫,却在半路停下了脚步——那是和雪童子一模一样的容颜,只是更加明朗,如初升的太阳。
她贪恋熟悉的容颜,紧紧跟在那人身后,热烈的少年郎,张扬亦不羁。可就在大雪纷飞的那日,她又默默地回到了雪宫。
“雪童子,他像你,却不是你。”
“你走了,我的执念永难消解。”
当初的劝诫,到最后,竟一语成谶,回旋镖一般落到自己身上。
冷蕊苦笑着躺在梅花树下,冰冷的雪地,与他离去的那日,是这般的相像。
她闭上眼睛,让花灵重归天地。
“雪童子,我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