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磬领了命令,在香炉里焚了大量的至纯无心槐,单孤刀当下气海被封,全身瘫软。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昔日里对他最为忠心的下属。
“为什么…?”
封磬有些讥讽地偏眼瞧他,又灌下一杯毒酒。单孤刀当即毒性发作,真气暴涨,不多时便血逆气绝而亡。
他正想着如何回信给李莲花,却不料胸口传来剧痛。他咬紧牙关,惊愕地往下瞧去。
竟是一把剑洞穿了他的心脏——
封磬的手脱力一滑,身子便直直倒了下去。
……
这时角丽谯从石门后缓缓走出,面上满是兴奋之色,拊掌的声音在这空阔的万圣道尤为清晰。
“好精彩啊,单门主,你可真是请我看了一出好戏啊。”
单孤刀的眼神越发狠戾,杀机翻涌。他抬脚一踢封磬尸体旁的替死鬼,竟无半分惋惜。
“李相夷武功天下第一如何,千算万算又如何,他以为只有他一个人重生了吗?”
“单门主果然够狠,对曾经的自己都能下得去如此毒手,我真是有点…自愧不如了。”
女人玩弄着耳边的发丝,又喃喃道:“两个李相夷,两个单孤刀…你们师兄弟可真有意思。”
而这边李莲花迟迟没有等到封磬回信,估计封磬已经出了意外,毁母痋之事更是刻不容缓。
他取出从天机堂带来的机关,齿轮飞速运转,那挡着极乐塔入口的两块巨石便不见踪影。
灵塔通玄,不动极乐。
李莲花揭开风阿卢尸体旁的鼎盖,母痋就在其中安眠。
他伸出一只手来戳了下母痋,许是血脉相融,那母痋睁眼蹭了蹭他掌心,惹得李莲花不住发痒。
见主人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母痋又发出了断续几声鸣叫来引起主人的注意。
“抱歉了小家伙,虽然你呢确实很乖,但我也是不得不毁了你。”
母痋有了些许灵性,飞到了他的肩上,一条腿点着李莲花颈上的碧茶痕迹。
李莲花则温柔地摸了摸它的两根触角。
“你说这个呀,没什么大事。”
母痋这才飞回到他的掌心,舒展了身躯,泻出一声极似呜咽的声来。
李莲花咬破手指,落下的一滴便让刚才还欢蹦乱跳的母痋彻底失了生机。
他唯恐引起轩辕萧注意,故不敢在这里多做停留,手腕一转祭出吻颈。
壁画上的惊天秘密自此不复存在。
……
而等其莲花楼中又是阵难熬时光。
李莲花已经被碧茶之毒折磨得咳声频绽,颈间的青筋暴起犹是更胜从前。他口唇皲裂,勉强提起扬州慢来应对碧茶的汹汹来势,常年挂笑的嘴角也在此刻不住下垂。
悠悠两世,天命何私。
一杯碧茶,竟是困住了他两辈子。
他气过,怨过,恨过,最后反倒是释然地原谅了所有人。
温热的鲜血还在不断从他的口鼻冒出,他轻轻一碰,就落了满手的粘稠。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鬓间又生出了几根新的白发。李莲花习以为常将其拔掉,换了一根木簪挽起。
“李大哥,你醒啦!”
苏小慵有些激动的声音传来。
“小慵,我这次睡了多久?”
被问的人略一思索,回答道:“嗯…三天总该有了。”
“你真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她语气有些凝重,诺诺说出又骤然噤声。
“小慵,这我呢,这一时半会估计还死不了。”
李莲花开口道。
“那你可要赶快养好身子,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的。”
他刚想拒绝,就听见了道熟悉的声音,连呼吸都滞了一瞬,只愣愣地看向这声音来源。
是李相夷回来了。
“我的兄长我会照顾,就不劳烦苏姑娘了。”
离别时那袭得体的月白长衫已然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褶皱遍生的衣角与刀刃割过的划痕,他袖口胸前乃至脸上都还凝着血污。
少年的手上是一个木匣,其上雕有镂空花纹,做工细腻,纹理清晰。
没人能比李莲花更清楚里面是什么东西了。
少年迫不及待地把木匣放到李莲花手上,好像这样他就有了生的希望。
木叶经霜,一夜新凉。
或许是少年的目光太过炙热,此情此景下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又生出新的牵挂,他突然很想问问这个天下第一的少年都经历了什么,问问他疼不疼。
可他又觉得自己此刻的嗓音必是嘶哑沉重至极,几遭尝试发声均是不能,最后只得垂头作罢。
此为大熙十年,时值立秋。偶有归鸿惊起,西风袭衣。
少年对苏小慵多有介怀,待她走后又缠着李莲花问了好几遍,李莲花开始还耐心地同少年解释道他对小慵并无心意,后来实在受不住便任其去想。
结果就是李莲花当天喝了一杯酸度堪比陈酢的茶,猛地喷出一口,当下的表情也绝不好看。
“李相夷!”
他端的凶狠,可少年似乎已经料定李莲花对自己必是无计可施,更是毫不收敛地表示:“李神医,酸吗?我觉得比我应该还差点。”
“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莲花为勉强保持风度,索性背对着不去看他。可来自少年的内力却一直在他周遭充斥着,他濒临爆发忍无可忍地还是转了身。
红线的另外一端就这样垂落在了地上。
少年脸上的笑意也有些难以为继,不无失落地看着自己手指上已然缠好的一端。
李莲花这才反应过来少年此举意在何为。
他说:“闭眼。”
少年依言照做。
李莲花又道:“可以了。”
少年这次一睁眼面对的就是李莲花那张放大的俊脸,两人此刻距离极近,言语间少年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喷洒的鼻息。
只见李莲花举起右手,少年定睛看去,另外一端却是已经牢牢系在了对方的小指上。
他略一抬手,那条红线便撑直许多。又因这几匝线圈缠的偏紧,少年白皙的手上不免留下了几道勒痕。
“幼稚。”
被这般评价少年更是乐在其中,试探性地想要去勾身旁人的指尖。
李莲花心跳如擂鼓,那只系了红线的手就这样疾速缩回。
少年这次没有给他逃避的余地,穿过指缝径直将李莲花的手紧紧握住。
很温暖,也很让人心安。
“还是牵着红线的好,以后纵然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
“这难不成以后我去哪还要向李门主汇报一下?”
少年佯装思考。
“倒也不用。”
“那就…”
“带着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