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住嘴唇没有说话,但眼神却一泻千里,翻滚升腾的黑,跳动不休的光,迷蒙困顿的雾。下次他可以试着用眼睛传教,我想。
在目光对峙许久之后,他终于说:“我带你去忏悔室吧。”
主啊,爱上神父也算罪吗?我不需要救赎,我只想要堕落。最好是拉着他像在床上翻滚那样滚下神坛。
他领我到圣水盆前,教我怎么沾取圣水在胸前画十字以洗清罪行。我穿的白衬衣很薄,粘湿之后透出肉色的十字架,他的眼神躲闪,我的罪状好像反而加重了。
随后他打开忏悔室的门,让我坐在这一间,他到隔着镂空隔板的另一间。透过那个隔板刚好可以看见他的嘴唇,红的,薄的,一张一合地说着:你的罪过只有上帝和你我知晓,我绝不会让第三者知道。现在你可以开始述罪了。
“我爱上了不应该爱的人…我的学术动机不纯,已经偏离了我原有的轨道…”
“爱是人控制不了的,偏航也还有回旋的余地。神不会怪罪于你,神会宽恕你,因为你是神的子民。”
“但我好像不是神的子民,我还是好痛苦…告诉我该怎么办吧,father…”
我双手抱头揪住鬓角,没有注意到隔窗处的苹果已经从树上坠落。
他推开告解室的门,背着月光说:“跪下。”
我的膝盖一下子软弱地吻上了大理石。
然后他也跪在我面前,用双手轻得不能再轻地抚顺着我的鬓发,好像在给婴儿施洗。
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得见幽幽的眼神光像火舌一样跳动,让我分不清他是神父还是上帝,让我分不清那眸里是天堂还是地狱。
他拿起自己胸前的十字架,放到我的额头处,金属的冰凉根本缓解不了我肉体的燥热,但我还是吓得一颤。
见状,他用另一只手扶住我的肩,但我抖得更加厉害。
几乎像神谕一样,他说:“别怕。”
然后把十字架下移,一路经略我的山根,鼻尖,人中,最终停在唇峰。
十字架此时已经被我烧成了三十七度八。
他慢慢靠近,近得我们鼻尖厮磨。我粗重的鼻息喷在金属十字架上形成一层薄雾。而他的鼻息几乎没有。所以说他是神吧。
他侧头,测试了左右两个方向,在我焦急难耐的最后一秒吻上了十字架。
坚硬的金属好像被爱欲之火加热得疲软。我闭着眼睛摸索着想拉住他的手腕扯下那该死的十字架,却胡乱地攀上了他的xiong肌。我感受到丘陵的起伏和十字架以他为名的颤抖。
不知道隔着十字吻了多久,久到我的嘴唇印出了十字架的形状。我们蠢到以为同时亲上一个十字架就是在接吻,其实连对方嘴唇的形状和温度都一无所知,但我们的灵魂好像已经胶合在一起,分不清人神。
我跪得膝盖疼,大腿酸,但唇边的甜和麻让我不想起身。
我们终于分开,我问他这是救赎之道还是堕落之路。他像在乔治的婚礼上那样摇摇头。他比死亡更害怕爱。
然后他把那个一边覆上口红印的十字架项链解下来,绕到我脖子上。
他系了半天,我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只知道我很享受他的双臂环绕于我脸旁的时刻。神父,我们组合成一颗土星吧,土星上没有耶和华,你和我的爱就是神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