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少女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对方像是因为痛觉陷入昏迷了似的,凯文有些不甘,伸手就要试图叫醒她,就在他马上要触及到她皮肤的时候,眼前突然混乱一片,吓得他下意识向后弹射出去。
“怎么回事…?”
虽然四周的空间混乱成一片,让凯文完全失去了上下左右的感知,可无论四周多么暴动也并没有伤害到他半分。
缓缓的,场景围绕他旋转的速度变慢,待到一切都平静下来,凯文已身处一条深灰墨绿的石板路上,右手打着一把破败的黑色雨伞,站在无人巷子的微微腐烂的木门前。
寻思半晌,凯文伸手试探了下木门的真假,随后便敲响了木门。
此时的他依旧穿着白大褂,在暗色的巷子中无比扎眼。
敲了不久,门内便响起脚步声,凯文将手插入衣兜里,面色却突然变得十分惊恐。
他并没有将手插入衣兜,但是他插了。
凯文在门打开之前向一旁闪了一步,这才发现自己和原地的…自己重叠了,记忆里的他脸色有些苍白,眼神中多出了份无奈。
“我来过这里…?”
木门被打开,从中出现的人紧接着将凯文的疑惑堵在了嘴里。
是费利克斯。
记忆中的凯文看到费利克斯并不惊讶,只是抬头看了看用马灯和蜡烛作为照明的室内,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想要进入室内,费利克斯却堵住了他的去路,摇摇头,希望他离开。
“弗兰斯的状况并不好?”
费利克斯挽起袖子向记忆中的凯文展示了手臂上触目惊心的血红色伤口,就算用绷带包扎,也渗出不少红点。
“她的力量与其他人不同,我在治疗过程中遭遇了意外,不过因为她我感觉离你们所说的共生和免疫更近了一步,或许我解析成功,你们就不需要再杀更多的人了。”
记忆中的凯文呼吸沉重了一下。
“那些人…不是我杀的…”
“我知道”
雨依旧在下,记忆中的两人短暂的陷入了沉默。
凯文站在一旁 有些发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道为什么,他能从记忆中的自己身上感受到那种沉闷和悲伤,他自己当时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后面再来看你。”
记忆中的凯文转过身,举着伞消失在巷子尽头。
凯文看着一直目送他自己的费利克斯,心中五味杂陈,记忆中的费利克斯穿的不是白大褂,而是简单的白衬衫加棕色小马甲,样式看上去已经很老旧了,上面还有洗不净的血迹。
他盯着面前这个熟悉的人,大脑飞速运转起来,直到场景消失,一切再次混乱。
不过,一切还没稳定前,一道刺耳的尖叫声先刺入了凯文的耳朵,尖锐的似乎要掀开他的头皮,让凯文十分痛苦的蹲下身去,捂着耳朵缓解痛楚。
就连场景慢慢稳定,那道尖叫依旧在他的大脑中回荡,震动着他的大脑,丧失着他的感知。
嘈杂的声音环绕着他,四周似乎变得冰凉而滑腻起来,空气变得迟缓,阻塞着他的呼吸,凯文的脸憋的通红,在实在呼吸不过来的时候大声喘了口气。
“呵……呼!”
精神上的痛楚带动着凯文的思维,让他在冰冷的潮水中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
凯文扭动着,四肢上传来被束缚住的禁锢感,这让他在在疯狂中找回了一点理智。
求生的本能让他睁开了双眼,在一瞬间和神秘的力量手中扯回了自己的意识,四周是死一样的寂静,凯文喘着气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深蓝的,黑暗的,微弱的光从上方而来……
他穿着白大褂的半透明的身体被海草缠绕,虚无中生长着诡异的寄居蟹,破碎而苍白,深蓝入侵着他的皮肤,泯灭着鲜红。
四周是许许多多和他一样被海草缠绕着沉睡的人类,他们或是低垂着头,或者半漂浮着,或四肢严重扭曲,他们一起在黝黑未知的海草中埋没了不知多久。
凯文看了眼缠在自己手脚上的海草,因为他的挣扎,海草已经有些断裂了,挣脱它并没有费他太大的力气,断裂的海草顺着潮流四散开来,而更多的却是轻飘飘的穿过了凯文的身体。
人是不能在水里呼吸的,也没有人能在水中被浸泡这么久还保存完全。
所以,他在这里,只是一个意识投影,或者不完全的灵魂。
这里是深蓝。
想到这里,凯文迅速的在人群中穿梭起来,虽然他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意识在深蓝的禁锢中,但对院长的控制有了更多的理解…
他身上的白大褂像鱼一样摆动着,黑色的阴影从高处覆盖来,光芒陷入阴暗,悬在凯文视角上方百米处,有一只巨大无比的怪物在游动着。
它像是这里的守护者,或者监视者。
凯文感受到来自深蓝生物的压迫感,游的更快,可是翻遍了被禁锢的意识,也没找到他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费利克斯不在这里。
他很疑惑,可逐渐漫上的窒息感已经不容他停留,他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并向着水面飘去。
他迅速的接近着高处的怪物。
很快,凯文看清了眼前的生物,那是一条长着无数肉瘤的章鱼。
怪物还没有发现他,庞大的身躯在深蓝里犹如大山,压的凯文喘不过气,
他改变着自己的方向,确保着自己不会与怪物相撞,他从怪物一丛丛的触手中轻盈上浮,阳光从上方射下,穿透水幕,将凯文的影子映在了怪物疙疙瘩瘩的皮肤上。
就在他距离深蓝的顶面二十米时,不知从哪里来的杂乱的吵闹声顺着水流扎入凯文的大脑,他的意识在混乱的光芒下变得迷糊起来。
“放走她,好吗?让她离开吧!”
“你不是救了036吗!!”
“凯文!凯文!”
黑色长发的女性怀中抱着棕色头发的女孩,用着哭腔喊道。
“凯文医生?”
“你就是凯文医生了!哈哈!”
愉悦而低沉的声音响起,冲击着他的意识。
“我啊,我要叫费利克斯!我很喜欢约瑟夫!”
“你不记得我其实,不喜欢橘子了吗?”
熟悉的嗓音喃喃道。
混乱中,他的意识浮浮沉沉,像是独木桥上的求生者,稍不注意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凯文悬浮在水面下的十五米处,双目失去焦距的看着波澜的顶端。
而在他身下,怪物的双眼缓缓睁开了一条缝。
那诡异的吵闹声也一同惊醒了迷梦中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