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我是贺林，星墨出版社副编辑。现在正在，呃，用我的话来说，叫作“度劫”。上周听到总经理在絮絮叨叨抱怨说“我们社再不出点受读者欢迎的书刊就完蛋了。”，我还以为他只是开玩笑，结果，我们社真就完蛋，要被卖出去了。

（小声）他们不会炒掉我吧？”

“炒掉？你可能不会，要炒第一个炒的也是我。”

“也是，你是主编辑，首当其冲被杀鸡敬猴嘛。”

“请不要在这种地方炫耀你的文化素养，贺副编辑。”

　　是的，我们现在就坐在会议室里，等待着决定我们生死的会议。上次有这种任人宰割刀俎馀生的感觉还是高考时等待数学考试开考的时候。哎，但凡当年没被家里人逼着选理科，只考上二本，就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了。

“话说，你是怎么一下跳到副编辑的位置来的？”

　　“爸妈托关系呗。说真的，我只是想当个作家而已，可我妈却硬要说当作家会穷得叮当响，以后只能啃老。我迫不得已才到这来工作的。当编辑比当作者无聊多了，熬夜受罪还赚不到几个钱，感觉不如当作家呢。我看干脆把我炒了，我换个工作。”

　　“你呀，你就知足吧你，有工作还挑三拣四。现在哪里招人不看第一学历，你一个二本生，找得到什么工作？”

“你少瞧不起我！诶，外面好像有人来了，要开始了？”

　　玻璃门被推开，三个人一边交谈一边走了进来。其中穿着黑色西装的人贺林认识，是他们出版社的部门经理。年过五十的他头发已有些许斑白，布满细密皱纹的脸涨得通红，不断微微弯腰以示尊敬地低声问着些什么。而他旁边那两个步伐稳健的家伙，应该就是收购方派来洽谈的人了。

“你知道那两个是谁吗？”

“嘘，放尊重点。那个穿深蓝色外套的，可是出版业界最有名的大老板，叶家的二儿子叶怀尘。”

“哦，那跟他一起来的那个是谁啊？他的小跟班吗？”

“那是人家的得力助手俞总！你这嘴巴怎么说话的啊？”

　　叶怀尘？这个名字起得有点意思。贺林不住悄悄打量起来对面入座的那个男人。深蓝色的西装外套款式考究，头发齐整，和自己已经蔓延到后颈还有些零乱的头发相比，显得非常干练。全身除开腕上的机械表外没有任何昂贵的装饰品。眼眶下有两抹淡淡的黑眼圈，却更显得那双眼睛有神而犀利。看得出来，是一个尽职尽业的工作狂。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目光，还在和部门经理商议看什么问题。

“我看叶先生，您这么急着来收我们，还给出了比合同更高的价钱……”

“这是违约提前收购应当补偿的。” 

“可是，叶先生这么急，是为什么呢？”

　　“不该您管的事就别多问了，您只管跟你们上层领导汇报情况就好了。”小俞笑嘻嘻地看着他，笑得让贺林有点反胃。

“可，这我怎么跟上面……”

　　“如果我说，这涉及到我们的商业秘密，您还想要问吗？”小俞依旧笑咪咪地盯着他，贺林却感受到了他眼里的寒气。

　　“好，好吧，反正上面的老早就想裁掉这个出版社了，提前一个月也不会有意见的。”经理默默擦了擦头上的汗，“那么，请在座的成员来签字吧，如果拒绝，就视为自动放弃任职。这是合同的规定，自己看着办吧。”

“我能提个问题吗？”主编辑突然站起来

“请问。”叶怀尘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我看合同上写的是‘甲方职工调至乙方公司后，工作岗位暂定不变’，那么，后期调动中会不会涉及裁员？”

　　“这个，要看你们的业务水平了。”叶怀尘平和地笑了笑。

啊？这么说以后就不能摸鱼了？！我可不可以不签啊——

贺林满脸不情愿地走到合同旁排队。当轮到他时，他漫不经心地落下了自己不太工整的名字。他没发现的是，站在旁边双手抱胸的叶怀尘看到这个名字时，突然眼前一亮。

但他很快掩饰住了自己的兴奋，毕竟还是不要表现得太明显为好。

会议短小，毕竟这家出版社也没出过什么有名的刊物。合同中的版权分配也很快达成一致了。会议结束后，贺林慢悠悠地走出来还伸了个懒腰，正盘算着去哪里边喝下午茶边度过自己悠闲的周日时光。

结果后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贺副编辑，请问现在有空吗？有件事想和你谈谈。”

不是，为什么老是给我这种闲人找麻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