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重历

小凶兽望着她的脸，鼻间嗅到一股难以忍耐的腐臭味，腮帮鼓起，又是一副作势要吐的样子。

这位妇人立即向后退缩了一步,不自在地用手掩住了脸,自言自语道:“真有这么难闻吗?”

“你到底是什么？”小凶兽没有回复她的问题，反而憋出了这句话。

妇人拨开额间的碎发，神色自若地开口：“将死之人罢了。”

“考虑清楚吧，同我学本领没有什么坏处。我要真想打你什么主意，趁你昏迷的时候干岂不是更好。”

“不过你学不学都无所谓，等你伤好之后，去留随你。”

“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带你去个地方养伤。”

她可不能继续再偷东西了。

清水镇是个宝地，况且她在那里待了许多年，玟小六打算先去那里搜集药材给自己这幅身躯续命，顺便带着小凶兽学习医术，把他身子骨补好。

到时候，他要去极北之地，去别的地方，她都不管。

她只帮他这一次，也只能帮他这一次。

又过些许日子，玟小六看他皮外伤恢复得差不多，人又安分了不少，就给他松了绑。

他没有逃，只是坐在原地目不转晴盯着她，一张苍白且病态的脸如止水般波澜不惊。

“这是驱虫的药，你照顾好自己，我要去采药，回去我买好吃的给你。”玟小六想要摸摸他的头，又猛然收回了想触碰的手。

知道他忍受不了自己身上的那股味道，她把装药的瓶子放在离他半尺有余的石头上。

采药之行很顺利，因为地界靠近清水镇后山，她要找的药材也是寻常的，不一会功夫便全搜寻到手。

但心中担忧那个小家伙不老实，玟小六便风风火火赶了回去。

等回到了原地，只有一条孤零零的绳索躺在地上。

玟小六忍不住扶了扶太阳穴，她就知道这个家伙迟早会走旧路的。

“还能怎么办？再抓回来呗。”她面色凝重地自言自语。

因为早就在他身上放置可以追踪的荧光粉，玟小六不一会儿就摸透他的路线，与她本来要前行的方向完全相反。

然而当她细想他逃跑的方向的终点，本来还有的星点轻松顿时荡然无存，只感觉浑身的血都凝固了。

她顺着他的足迹追逐,焦虑地发现他逃跑的速度似乎比往常快了数倍。

敢情她替他养好的身体，最终居然用在了这里？！

追了一天两夜，那小家伙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仿佛她真的如凶煞一般会要他命。

海水的腥味儿越来越浓，她感觉自己的心每时每刻都在疯狂地擂动。

“我当年从斗兽场逃出来的时候，遇到了海上的大涡流……”

故人的话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小混蛋！”她边跑边咬牙切齿地大骂。

再靠近一点，似乎还能听到浪打岩石的轰鸣，玟小六的心脏被揪得越发紧了。

夹着海草腥味的风刮得她步伐凌乱，如今她的身体竟比不上那个受过伤的小混蛋。

望见远处海崖上的身影，她不顾一切地嘶吼：“回来！有危险！”语罢，她便呕出一口黑血，踉踉跄跄险些倒地。

不管是因为气味，还是因为他真的听到，小凶兽猛得回头，眼神既惊恐又警惕。

他无视了她的警告，纵身跳入海里。比起来路不明的人，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他本就是海妖，对于他来说，世界上没有什么地方比大海更安全了。

玟小六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但她没有些许犹豫，也紧随其后跳入海中。

常人的速度本就比不上海妖，更何况她现在这具身体还是腐朽不堪的，玟小六游得人都几乎要散架了。

但前面现原形的小混蛋得意了没多久，就立马一转势头，朝着她的方向游来，也就是在那时，玟小六的双耳接收到水里传来的巨大轰鸣。

涡流来了。

成千上万的鱼冲得她看不清他的身影，它们在水中翻动着身体，恍若一张银白色的屏障罩住了她。

玟小六咬紧牙关，勉强维持住自己身体的平衡，集中精神去寻找小凶兽。

她定睛一看，不远处一个青灰色的身影被庞大的鱼群挤得越发遥远。

耳边涡流的轰鸣也一步步靠近，任不得她有些许迟疑。

玟小六扎进鱼群，抱住小凶兽的一个头向鱼屏障的薄弱处用力一甩，小凶兽到了较远的地方，但玟小六两只手都脱臼了。

涡流是不等人的，她的一条手臂被外层的余波卷断，就在她以为死期再至时，受惊的鱼群无意中竟将她挟持向前。

玟小六心中发誓，如有来生，她再也不吃鱼了。

但没等她想，涡流就把她的恩人卷走了。

自然之力恐怖如斯。

屏不了息，眼前发黑，她要先憋死了。

海水冰凉冰凉的，她感觉那黑色又幻化成白光，耳边仿佛有无数个人在呢喃。

要结束了吧，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