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說，好，走吧。

嗡。大腦空無一物。

還什麼都不清楚，就被拽著跑了。

『喂…你是人販子嗎…』

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讓人捉摸不透的人，看著氣喘吁吁的我笑出聲。金色的毛髮和清澈的眼眸，和我截然不同，我們也曾在同一個庇護所啊。

到這裡就好了，我說。

緊攥捏皺衣角，鼻腔依稀有腥味湧入。剛剛的場景，仍然心有餘悸。

我到底，是為了什麼來到這裡呢。

我看見，灼眼的明色。

那雙眼睛，滿含笑意地看著我。

兒時那顆丟失的琥珀色彈珠，是嵌在你的眼裡了吧？

他牽著我的手，明明剛剛乾了壞事卻還一邊樂呵呵地招呼路邊的野貓，總是這樣，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可看見他手臂上灼傷的痕跡，我心裡仍然很不是滋味。

作為事情的始作俑者，『共犯』，被扣上了這樣的帽子。

起初並不是想要如何，對空氣揮著拳頭，用力地捆住淚水，只是這種程度，懦弱的膽小的無能的人，我這樣的人，在屋簷下得過且過地活著。

總推著自行車和我一同回家，卻在十字路口分別，秋間和我的家並不是同一個，但我們曾經也確確實實同樣寄生在同一個媽媽裡，是我的媽媽。

她從不詢問我在學校過得如何，只是每天都趴在桌子上，頹廢地酗著酒，低聲咒罵著爸爸。隨著年齡的增長，媽媽逐漸變得透明。反正只要有錢，怎樣都好。

早晨，中午，夜晚。

地球是一個巨大的螞蟻窩，大家忙碌地運行著不知在何處的大腦，扛著重重的責任，被勒著脖子艱難行走著。只有高高在上的人拿著樹枝逗弄，他們好像樂此不疲，把所有人當成可笑的玩物。

只有我和秋間，從這渺小的世界裡逃了出來。我們一口氣了好遠好遠，地面滾燙，渾身也黏糊糊的，像是全身的水分都蒸發出來了。於是，在廣闊的天空下，兩個破破爛爛的小人面面相覷，此時我們的眼裡只映出彼此。

『好久沒有一起痛痛快快地跑了。小時候害怕媽媽打我，總在太陽下山前趕回家…』我說。

秋間盯著我愣了半晌。

『是啊。不過我不會回家了。』

他的腦袋扭過一邊，我的目光也逐漸被吞噬，變得模糊。遠方的透明幽靈搖晃，譏笑著我們。明天還是未知數呢。

只是，那天的場景實在難以忘記。

不要隨便打擾我啊。

不要再、做那些怎樣都無所謂的事情了啊。

說笑聲，周圍的嘈雜聲讓我難以坐以待斃，我看著那小子因為得意而扭曲的臉，站起身。實在是醜陋。

我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惡鬼般的猙獰，隨後便失力跌坐在地上，不住地嘔吐咳嗽。…好糟糕啊，明明是一個女孩子卻那麼的失態。

於是，我回顧了我的這些年，不懂痛苦有何意義，不知道幸福的滋味。

失敗的人生，應該早點落幕才對。

我，大概是殺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