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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

蝴蝶butterfly

孟宴臣是个有轻微强迫症的人,每次工作完毕后都会习惯性的把文件打印好放到电脑桌上,这样能够让自己保持清醒的状态去思考接下来要做什么事情、要怎样处理事务才能做到不浪费一分一秒。

但今天他却在电脑前干坐了两个小时,手掌下的鼠标也停止了动弹。

时针滴答滴答的走着,窗外夕阳已经西沉,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整间屋子里只剩下孟宴臣手指偶尔点击键盘的噼啪声。

他坐在办公室里,目光茫然地盯着眼前的屏幕,似乎是想要找出些什么东西填补自己骤然空缺的心脏。

他现在很想喝酒,很想醉一场。

或许等醒过来之后,一切就恢复到从前。

⋯⋯

肖亦骁你怎么样,要紧吗?

肖亦骁皱着眉,紧张兮兮地问倚靠在软沙发上的男人。

孟宴臣穿着笔直黑亮的西装裤和白衬衫,外套脱掉后挂在臂弯里,领口松垮,隐约可以看见轮廓精致的锁骨。

此刻他闭着双眸,脸颊染上酒后的薄红,浓密卷翘的睫毛覆盖住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像睡着了一般安静无害。

他喝了不少酒,远超他平时给自己定下的限量,烈辣滚烫的液体顺着咽喉流淌至胃部,烧灼着五脏六腑,仿佛连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孟宴臣还死不了⋯⋯

孟宴臣低声应道。

孟宴臣只是头疼得厉害而已,睡一觉就好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脑袋里乱哄哄的闪过许多零零碎碎的记忆碎片。

过去几年来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全部涌现在了他的脑海里,放电影似的。

还是个悲剧电影。

但他绝不是什么苦情主角,更谈不上甘愿当背景板的作配角色。

他只是在生活极速运转的齿轮中窥见了某些对主角来讲过分残酷的命运轨迹,并终于做了冷眼旁观的选择,看着曾经在意的人吞下苦果。

千金难买他乐意,他自觉已仁至义尽。

⋯⋯

天色黑沉沉的,整栋楼的灯光陆续熄灭,到最后所有的窗帘也被拉上,只剩下走廊顶端昏黄微弱的光源。

孟宴臣觉得自己有点儿累。

胃里火烧火燎的难受,但持续不断传来的恶心感让他吐不出什么东西。

他蜷缩着抱住自己,将那些酸水往肚子里咽,喉咙火辣辣的刺痛,伴随着阵阵生理性的抽搐。

他的脸色很苍白,嘴唇抖动的厉害,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尖深陷进了柔软的肉里。

他想要呻吟,可声音还没来及出口就被吞咽下肚。

他讨厌胃痛,就好像是被人掏空了灵魂一般,整个身体都空荡荡的,只剩下躯壳在支撑着灵魂,让自己看起来还有那么点儿生气。

难道自己已经累到连灵魂都疲惫的程度了吗?

他想笑,却发现自己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快失去了。

没关系的,他这样告诉自己。

自己现在还活着。

只要还活着,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决。

一切都会过去的。

靠着这句话,他熬过许多亮不起来的清晨。

⋯⋯

孟宴臣想过很多次与心爱的女孩结婚后的模样。

然而当他回到现实中时,却发现所有的梦境都变成泡沫,轻轻一戳便破碎了。

孟宴臣也曾期待过能有一个善良的女子和他携手走向未来。

她或许性情温柔,或许娇俏可爱,又或许爽朗大方,总之,不管是哪一种都无所谓。

唯独重要的一点是:他们会相互了解、相互尊重、相互信任,相亲相爱地走过余生。

⋯⋯好难实现的梦。

孟宴臣曾经很喜欢爸妈摸他的头——像是被人疼爱,被人依靠,被人宠溺着,这让他想起自己幼年时期曾短暂拥有过的幸福。

可惜,那都已成为记忆中模糊的碎片了。

那些被压抑得近乎窒息的日子是刻在他心口的伤疤,每一次回首都能撕裂皮肤表层的嫩膜。

孟宴臣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坚强到能够承受一切痛楚的人。

他只是不愿伤害父母,不愿伤害妹妹,不愿违背自己的责任道德,所以只好把自己视为承受压力与恶意的器皿,装作泥塑的雕像,任人雕刻。

他有时感觉自己被困在梦魇里,不能醒来,却又渴望挣脱出去——矛盾的是,只要睁开眼睛,自己身边便再也没有任何美好和快乐了。

那些甜蜜的、温馨的、幸福的、美好的⋯⋯统统消失殆尽。

他也搞不清这层薄雾般迷蒙的东西是将全部光芒都阻隔在外的坚韧的茧,还是他潜意识为了保护自己所编织的虚假的保护壳。

活在梦里会好些吗。

孟宴臣的脸颊因为疼痛而皱起,眼里晕着湿润的水汽,身体也痉挛得厉害。但他并没有发出痛呼,而是抹开眼角溢出的生理性眼泪,低喘着喃喃自语。

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他想要什么呢?

⋯⋯

孟宴臣想要休息。

孟宴臣想养一只小猫。

孟宴臣想拥有一个健康的,美满的家庭。

如果可以的话,孟宴臣想要被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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