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哥哥的妻子，叫柱艳。

应该是随夫家姓，所以随便贯了个姓，是叫李柱艳。

后来刚结婚就死了丈夫，柱艳也不掉泪也不悲痛的，村里人都说是柱艳克死了丈夫，李柱艳李柱艳这么叫着也没再改过。

虽说忌讳着“狐狸精”这一称号，可毕竟还有年轻力壮的小子不信这一套，加上柱艳确实生得美丽，她骨架大又丰乳肥臀的，即使村里人忌讳，可又是哪家的小子没在夜里偷偷想过柱艳呢。

不知道柱艳知道这事不，反正成了寡妇的她只能靠自己劳动了，本来家里穷父母看着彩礼把她嫁出去，这沾上一个“克夫”的名头更不想见到她，偶尔有小伙子偷偷敲她的门往里面塞上几泼菜或是几件衣服，偶尔也有已婚的去摸她的手，柱艳也不反抗也不接受的。

有一次夜黑风高了，用熏正被热得睡不着，恍惚间又想起下午割麦子时看见柱艳不小心露出的大腿间的软肉与发丝间的汗水流入胸口处的景象，他一时情难自禁，咬着下唇交代下去，身上心上都黏糊糊的，索性光着膀子想出去散散。

临行前却没发现家里的另一处也悄悄睁着眼睛。

他家穷，自然是盖不起什么好房子，用熏年幼辍学补贴家用，是他没办法，直到父母生老病死，只留下这间破破烂烂的房子和一块田，他来不及悲伤就得承担起这个家了，自己没读过书，他就千倍百倍地加紧打工想供弟弟，哪知弟弟也不是个读书的料，次次被叫家长，他又得点头哈腰向厂里的老板请假然后花上几块钱下城。

见了山许他就气得不行，却又不忍心说他，毕竟这么小的年纪就没了父母，山许心里肯定好受不到哪去。

用熏好言好语地跟山许说：“我们这是农村的娃，自然不是跟城里的是一条道的，咱就多读点书，以后也像城里的这么吃好的穿好的。”

山许就这么安分了一段时间，可能是真的听进去了，期间还给他寄过一次信，是他的期末成绩单和被登上报刊的文章，用熏心里甜甜的，打算下次去就给山许买点好吃的好穿的送去。

结果没等来下次，老师又是严厉地叫过他去，这次说是山许动手打了同学，竖着眉毛数说着山许，数说完山许又数说用熏，说是用熏没教育好，怎么农村的娃就是这么没素质吗。

用熏虽然心里气，可面上还是揽着错误，一边又气山许实在是不争气，他就想要家里有个读书人，不求出人头地，起码不要像他和父母一样一辈子弯着腰被黄土蒙了脸，死后还要蒙在黄土里。

山许在后面不服气，一双大眼睛瞪着，虽然是农村人，他们一家子却生得都金贵，在他们村有不少暗暗跟他过家家承诺要以后娶她们的女孩，山许虽然是个小土豆，在城里还是被小姑娘逮住了，山许瞧不上城里那种粉饰太平的胭脂气，果断地拒绝了，年轻女女脸上挂不住，不仅叫了身高力大的男生在厕所躲他，更是叫上一众小姐妹每天说道他，骂他是有人生没人养的乡巴佬，骂他来城里就是当鸭还装清高，骂他身上就带着农村的穷酸味。

山许气不过，扇了那女生一巴掌。

女生惊叫着跑了，山许那天睡了一整天，下课也不起来，反正起来了还会把找麻烦。

下午的时候老师就叫走他了，后来就来了哥哥。

老师不顾求情地就去给山许办了退学手续，还给哥哥说他不诚信，考试偷看别人的试卷，山许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后来就无所谓了，就连寄回来的征文也是山许偷偷从别班墙上撕下来的，山许确实想学好来着，可他就是没有这个脑子，他一看到数字就恶心，要不是想让哥哥开心开心，他才不会选择在试卷上写字。

山许跟哥哥被赶出了校门，山许环顾着周围，不在意地插着兜，却见哥哥肩膀微抖，再一看，哥哥哭了。

“别啊哥，要不行我再去跟老师说说，我跪下，我让她再收下我。”

山许慌着，想给哥哥擦眼泪。

哥哥闻言吸了吸鼻子，睫毛挂着泪看了山许两三秒。

“咱走。”

拐进学校门口的小超市，他跟山许说想吃啥买啥，山许不敢，小心翼翼地拿了几件后就说够了，用熏折返着又蹭蹭蹭装了一大袋，还给山许拿了他在村里就老说的什么可口可乐。

山许觉得他哥这肯定是生气了，哆哆嗦嗦地不敢接。用熏提了一大袋，说咱不学了咱回家，说不怪山许，说他就不信他还供不起山许娶媳妇了。

山许好感动，眼泪鼻涕哗哗哗地流，山许对父母的死不怎么在意，反正生前也没怎么管过他，但山许决定要一辈子对哥哥好，一辈子尊敬哥哥，老了哥哥成了光棍也要把屎把尿照顾他。

哥俩坐着公交又回了村，山许看着城市的公路逐渐消失，知道他可能以后都没什么机会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