鶗鴂观-严家

严家名声不大，但手里确实有些绝活。民间排九门的时候，他们恰好被解家比下去。他们不接元明清的玩意儿，只接元以前的。民间说他们近代的是分不出真假的，也只有古老点的才能分得清。而且有了前九家的加持，他们接的流进长沙的古董压根没几件，只能跟着后面捡点零碎。

不过判的也算准，算起来他们家应该是北派，寻龙点穴。不过有点奇怪，他们下土从不拿里的东西，每次上来的时候都是两手空空。说他们不拿东西也没证据，或许人家只是又挖了个洞拿出来了。但很快我就排除了这个想法，再挖个洞又浪费时间，又浪费体力，从进去的洞拿出来不更好吗？

而且还有个说法，说严家不止只接较久的古董，而且严家当家在排九门时不过才二十五岁，实在比不得九门的那些前辈。

我对于严家的了解也只是家里长辈的提起，并不清楚。但对于他们下土不拿宝有点怀疑，难道他们不好奇吗？他们下了墓，过了那么多道关，真就不想拿点补偿吗？干咱们这行的，还有能忍住不拿东西的？

这就是我对严家的所有了解，本以为我这辈子都很严家不会有太大关系，这天不巧了，严家孙子来吴山居找我。

说不巧是因为这天小花和黑眼镜先一步来找了我，严家孙子和小花讲的好像还是同件事。小花说从新月饭店听到在河南的一座观下发现了个墓三叔找人去过，我当时就驳了回去，如果是三叔发现的墓一定会自己下去的，自己不下去反倒叫别人下去的，不像他。

但胖子说：“这确实不像你三叔的行事作风，但不过造谣都造到新月饭店了，有点不太可能吧。”

我想了想。新月饭店的那个前台小姐耳朵可不是一般的好，如果听到是造谣，会告诉尹南风（要是有人在新月饭店听到了谣言估计要给它大做文章），尹南风估计会和胖子他们说，这样一来只有一个可能，这是尹南风和张日山的局，他们是故意让胖子知道的。

“是。”我回道，本来还想跟他们讲讲我的想法，他就来了。

“不好意思，稍等。”我对于平常人是不会这么有礼貌的，但我看见了严家的标志-夹领带的领带夹（他们就算穿着便服也会把它夹在衣服上）。一般上面只会嵌一颗珠宝，或者说商家的logo，但严家专属不一样，他是明面儿上告诉你他是严家的，是了，上面焊着一个金属的严字，不知道是金是银，但既然是严家人就一定来者不善。

吴家与严家的交情几乎为零，他突然来吴山居找我没道理。

对他说完，转头我又对小花说：“小花，今天你们就先休息吧。这件事我们明儿再说。”

“好嘞，那您几位就告辞了。”黑瞎子坐在桌子上，听我这么说瞟了眼严家小子，瞬间明白了，拍拍手走到门边，“走吧，花儿爷。”

“嗯。”小花冲我微微点头，快速打量了一遍他，显然也发现了这个人是有问题的。

这人倒毫不客气，待小花和黑眼镜出了门，也不和我招呼几句，（当然他招不招呼我无所谓）就直接坐在了我对面。我论着不结仇，不结怨的道理问他：“您是来？”

他瞟了一眼闷油瓶，又看了看胖子，似乎在看这两个人可不可靠，我心里不免觉得有些滑稽，看来也是个刚上道的愣青头。他忙不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在我这儿也只有熟客敢这么做，要么他来头不小，要么就真是个毛头小子。终于，他抿了一口茶开口：“我接下来是想请您看看时候。”

看时候？东西的时间？做我们这一行的，也只有拿东西问价的和收东西的，像他这样不问真假问时候，我也是头一回见。不过像他应该没什么宝贝，大概是被骗了。想到这我觉得好笑，我也想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就问他：“什么东西？” 能来问我的，估计不简单，不过我也没抱多大希望。

他很久都没开口，视线在我们三个间来回跳转。

“我说，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赶人了啊。”胖子放狠话逼他开口。

“壁画。”不得不说胖子这招还真有效，他马上开口了。不过他的回答是我没想到的，我以为他会问我瓷器或者饰品，这两种是古董市场上最为广的，是东西多，也是路子广，造假的人也多。不过他一个楞头青，从哪儿接触到壁画的？他又做了祖上的业务？或者说他们家根本就没放弃？没道理呀，市面上也没听到过消息。不过又一想，我见过的没道理的场面很少吗，不差这一个。

但我还是故作惊讶的开口，想从他嘴里套出点话：“壁画？你讲真？这东西…你让我怎么看时候？”

我当然知道他不可能把壁画带过来，我就是想知道他的用意。

“我当然不能带过来了，要不我连飞机都上不了。”他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两张彩色照片。

“我是干修复的，对壁画什么的也有一定了解。不过这个奇怪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式儿的。”他一边说，一边把彩印照片递给我。我一边偷笑，一边接过他递过来的照片。一定了解？这个范围可广了，你知道它是壁画也叫有一定了解呀。我平生爱好之一就是看那些壁画，这上面记录了古时候的最真实生活，很有趣。

这样一来，我还算个行家。

“哎哟，这东西不仔细瞅，还真看不出个明白来。真挺特别的嘿。”胖子拿过我手里的壁画照片，随便看个几眼就说，我猜他是敷衍这小子的。

“这画上的内容我知道，今儿只拿了一部分过来想请小三爷看个朝代。”

照片上，是一只鸟有点像杜鹃，不过在大小、比例上不太像，我把这归列为工艺误差，不知道是哪个三无公司产出的。就随便编了句骗他：“这东西看起来挺完整的，色彩也挺艳，图案不像是汉式的，估计是隋唐时期的。”

不过这小子好像看出来我是骗他的了，接着开口：“是吗？会不会太新了？”他说这句话我还以为他是真拿了个赝品来耍我，正要让他离开。

“你什么意思？在质疑天真的专业性？”胖子这句话明显是装的，要是他真的相信我说的，肯定就开始接着我的话长篇大论了。难道他知道这东西？

“这东西哪儿来的？”闷油瓶不会对一般的东西感兴趣，除非这东西真的有什么来头。刚刚人家小子说是壁画的时候，他也明显的震了一下。我又回想起刚才照片上的壁画，那怪鸟的爪子上好像长满了鳞片和胖子刚刚和我形容的有点相似。

“墓里来的？”我忙接着他的话问。难道这东西真的是真的？这样式我真没见过，难道跟厍国一样是分裂出来的小文明？

“是，要不说是小三爷呢。就是看得通透。”

看的通透？这就叫看得通透了？果然是个愣头小子，照他这么说我三叔得是人精了。不过三年前我们就透出消息了，不再下斗。他这一来把我们引下土，我们不就成骗子了吗？我起身要送客：“我们已经不干这行了，您还是另谋高就吧。如果我们上报给国家，你也不好过。”

“那个墓已经被盗过了，小三爷就不想知道是谁吗？”他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可是我真的不想知道是谁，他好像赌定了我想知道。我又抱着不结怨不结仇的心态对他说：“这要是以前我一定得问个明白，现在我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请回吧。”

“是吴五爷。”他见我要赶他走，连忙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随便编了个谎，连我家老爷子都说出来了。不过也倒不是不可能，他笔记里撕下的那些，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你爷爷？”胖子又拿起那张照片东瞧瞧西看看，貌似不太相信。也是他们来找我，是因为这个墓三叔找人去过，而这严家小子说的是我爷爷去过。

“看得出那洞大概是什么时候的吗？”如果时间对了，那还真有可能是我爷爷，如果不对那就是这小子在骗我。

“70年前。”他不假思索，我算了算七十年前新中国刚刚成立，爷爷早就金盆洗手了。他在撒谎，可是他为什么呢？连编都不编一个好的谎。

“70年前？你吹呢吧？70年前五爷都退休了。”胖子也看出来了。

“70年前发现的。”

我顿感无语，他说话大喘气，不过不对，我问他这洞是什么时候的，他回我的是发现时间。看来他是不知道了。

“那洞是什么时候的？”虽然觉得他不知道，但还是要问问，他可能没有理解我的问题呢。“不见得，这洞一边方一边圆，保不齐是谁故意搞的。”盗洞古圆近方，古圆是因为常年授予水的腐蚀，边缘挖掘轮廓已经不分明，呈圆形；而新的盗洞轮廓分明，呈一个似门的方形。这个的定义太过普通，人为造成的古圆近方也不是不可能。

“您这洞还真奇怪，还一边方一边圆。”王盟说。

“讲真，不和你们开玩笑。要么是有人把洞口抹圆，要么是有人又凿成方的了”他听到王盟这么说，忙证明自己。

我现在对于这个洞是什么时候的不感兴趣。“怎么确定是我家老爷子的？”凭一个洞就说是我爷爷盗的，不太可能，证据不足。

“其实我也不确定，至于为什么有这个假设，您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他这句话一回答出来，我觉得我之前都被骗了。但他讲的话和刚才小花讲的有一些细微的联系，小花没有把消息放出去没道理别人会知道，我便问：“什么地方？”不管这是什么地方，这个地方都一定有很特殊的东西吸引着人去。

“河南罗山。”

胖子听了说，又是河南。新月饭店的消息也指向河南。“什么意思？”他脸上写满了我们当初下墓以为自已二进宫的表情，我怕胖子说漏嘴，忙说：“没什么，刚才有个鉴瓶子的，河南人。”

“嗯。好好考虑一下吧。”他好像没信，但又好像不是，“我在隔壁，出门左转第3个铺子。”他说完这句，我不禁咂舌，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居然就在我旁边租了个铺子（后来和他聊天，他说这个铺子是他买下来的，也算在杭州留了个盘口。）

“这小子看着跟丧背儿年纪差不多，心眼儿也忒多了。”他出门的时候正巧从胖子身边过去，在经过胖子的时候遭了他的骂。

等他离开后，小花和黑眼镜就从门后面出来了，他们没走，一直在车里。

“那地方具体在哪儿你们知道吗？”我揉了揉太阳穴，美好的日子就在今天结束了。

“不太清楚。”小花说。不太清楚，这意味着我们真的要去找那个小子求他带我们去，但既然是他来找我，那也可能是求我们和他一起去，他单独下去是不可能的（如果他聪明的话）。

“那没办法了，真得找那个小子去。”胖子很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