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升灵

残肢落在地上，黑压压的升腾起了一片的雾气，朦朦胧胧的，像是魑魅魍魉的哀歌。

仿佛有火星落入了一片浓重的黑雾中，顺着一条细线一路灼灼燃烧着，掠过独眼鬼的后脚跟、下/身、上/身……最后顺着一根细线燃烧到了他的那只已经被人戳瞎的左眼上。

火星飞溅。

独眼鬼在一片火海中被融化成了一盏灯烛，空气中弥漫着属于鬼魂的，浓稠的哀伤与不甘。

他不甘心啊！

凭什么有人只要托关系就能拥有的东西，他用尽了所有也不过是得到了一纸画上血印子的文书？

凭什么他那么废寝忘食的学习，点上永远也燃烧不尽的蜡烛挑灯夜读，比不上有的人一句话？

他来自一个没有出过金凤凰的小村落，他金榜题名旗开得胜，有人嫉妒、有人眼红。

他以为事情到了这一步就可以安定下来了，他可以上燕国最好的学府学习，燕城大学的大门已经向他敞开。

可他却在开学的前一天晚上得知，燕城大学的招生已经过了，有人顶替了他的位置当了那个万众曙慕的存在，而他这个本来应该一路高歌的学子，成了落榜生。

他不甘心啊！

他怎么可能甘心？！

于是他一纸公文将那个顶替他的学生告上了法/院。

长达两年的起诉时间，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也没有人知道他当时是怎样的夜不能寐。

他赢了。

赢得了这一场本就应该终止的闹剧。

他再次成了那个穷困潦倒的小村落里，万众数目的存在。

时隔两年。

他是个勤奋的人，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知道。

又是开学的前一天。

那个之前冒名顶替他的人来找了他。

准确的说，是那人找了一群弟兄们来群殴他。

细电线上，火星一点一点的顺着纹路攀爬延伸……

他们拿着细电线，戳瞎了他的左眼……

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样子。

明明、都过去了。

他是个软柿子，谁都想要捏一捏，试一试有没有自己的一点油水。

可即便是软柿子，也是有自己的不可侵犯的底线啊！

他们扭打在一起……

少不敌多。

独眼鬼只记得那时候自己身上缠绕着细电线，密密麻麻的，爬满了他的全身，那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手里拿着打火机，他手指一摁，窜出一截弱小的火苗来，顺着电路一直攀爬着，带动着淹没他视线的火海……

他死在了那一个晚上。

因为他们找的地方偏僻，竟是第二天乡邻们找了好久才在一个破车厂找到了他的尸体。

已经被烧成一团焦炭了。

小小的一团，蜷缩在那个被火焰烘烤的焦黑的墙角。看不清四肢与五官，甚至，已经看不出这是一个人了……

于是他漂泊于尘世间，寻找公道。

等不到……

一把火，不仅烧死了一个人，也已经毁掉了所有的证据。

于是他在无尽的等待中终于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忘记了自己是人是鬼，忘记了自己生于何处，归处何在，忘记了当年自己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为何会死。

可是他忘不掉啊，忘不掉的是当年火星飞溅，顺着电线一直攀爬的火海，自己自己已经化为焦炭的曾经挺立的身躯。

他忘不了的。

据说，人在身前若是有未曾解开的心结，或是遭遇了什么大事，便会化为厉鬼，在人间游荡。

他们只不过是想看一看自己未了的心愿，只不过是像找一找这世上的公道……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