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微微上扬,魏初昀放心了。
这时药童敲门喊药汤煮好了,司宁看着乱糟糟的地板,从柜子里再拿了一件,花色异常灿烂。
“好看的在地上躺着,你不介意就穿。”
“嗯。”
这么轻易便妥协了?司宁讶然,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魏初昀疑惑望来,司宁立马收回视线。
这番心虚的小模样,透出几分机灵可爱。魏初昀心神微动,红霞悄悄爬上耳后。谁也不知。
药童不懂他们为何这么磨叽,说完话就走了,司宁收拾好屋里的狼狈后,魏初昀也穿好了衣裳。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清风徐来,吹散郎君细细青丝,裙摆翩翩若莲轻扬。
浴室就在不远,魏初昀进去后药童在隔壁放药入池,待屋子里热气袅袅后才可脱衣,魏初昀看着污迹如墨滴入水中,渐渐晕染开,越扩越大。似有一种魔力,吸引住了人的目光。
魏初昀看得出神,忽然房门关上,他一下子醒过来,往后一看,后方空空如也。
浓郁的药味弥漫四周,直侵人心脾肺,魏初昀的眉毛眼睛嘴唇都挤在一起,他的身体因此极其难受,然他的灵魂因在意的人一声不吭离开苦涩至极。
药童在隔壁那方喊药放好了。他在这头打开机关,衣裳也不脱闷头冲进池中。
“咳咳咳、咳咳……”
魏初昀捂住口鼻,湿答答的褐色长袖盖住了他的下巴脖颈,每一块触碰到的肌肤滚烫不已。
魏初昀越呛心中越发懊恼:他疯了不成?难怪司宁总说他发疯,正常人才不会像他刚刚一样,满脑子只想折磨自己。
司宁真正想提醒他的是:不要喜欢她,她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可惜频频打岔错过了最合适的时机。
司宁不会再提,除非魏初昀又是满眼爱意盯着她不放。
没有假设,魏初昀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司宁被嬷嬷叫走教育了大半个时辰,走出院子不久,在繁花锦盛的山茶花旁碰到了魏初尹。
魏初尹问她:“今日可找到一分线索?”
“我收买了几个丫鬟,两日拿到与红绣娘经常接触的名单后,我会主动找你。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我时时注意着附近,没人经过。你不必担心。三郎将你看得那么紧,雅院里不能与你多说,一时找不到机会问你,听说你在池芜院我才过来等你。”
司宁抿着唇,烦他说一堆废话。魏初尹还道:“你不易寻理由找我,来往频繁定会被发觉。但我去看望三郎不会任人怀疑,有任何消息立即写信放在三郎院门口背后隐蔽的夹缝里,一切书信交流。”
他们两兄弟有些地方上挺相似的,都喜欢写信。
司宁点头应下:“名单弄来后,靠我们两个人查不过来,我要很多帮手。”
“……可以。”
魏初尹身边只有一个小厮,没有其他可用之人,以前没有,从今以后他应该有,为了阿鸢他也必须要有。
司宁先行离开,她要向管家领取明日生辰宴的灯笼红绸,好好把院子张罗喜庆。膳堂那边也要监察妥当,必须全部是魏初昀喜欢的口味,既要有他最喜欢的菜式,也要有些独特的菜。
不止这些,凡是和魏初昀挂钩的事,嬷嬷都要她亲自看过确认无误。
如此她一点也不比府上的下人闲。
晚膳过去了,司宁还没忙完,魏初尹陪魏初昀用完桃花饭,整整一盒子剩下两包,魏初昀舍不得再吃,看着门外出神。
这是司宁今早出府带回来的,她不止买了不中用的东西,还给他买了桃花饭。
司宁心里有他。
魏初昀心中暖暖的,翻来覆去想的都是这句话。
“她怎么还不回来。”
他喃喃自语,魏初尹温柔笑道:“想见她不急一时,做完事后她便回来了。”
“下午便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什么事需要忙这么久?府里百余人不够的?”
“她是我的贴身侍女,又不是丫鬟,岂有让她放着本职不做与丫鬟一起干活的道理。”
魏初昀越说越觉得有理,滑着轮椅往外,大有找嬷嬷要人的架势。
魏初尹笑得无奈,起身抚上轮椅的椅背:“左右不过一个时辰,她总会回来的,三郎这么着急让别人看见怎么好。”
“谁敢嘴碎。”
“当着你的面恐不会说,私底下总会议论。司宁刚进府不久,其他丫鬟与她的关系不够深厚,恐怕猜测更多说出不堪入耳的话。我想你不惧那些流言蜚语,但司宁呢?她也无所谓吗?”
他们分离不到半日,夜晚便会再见,然而他连阿鸢的下落都不知晓,谈何相见。
重聚于他是奢望,是放在心底的最卑微的乞求。他想知道她如今是否安全,是否开心,是否如他这般思念她一样思念他。
可惜这份期盼苦涩与不安的复杂情感只能藏在心里,魏初尹垂眼看魏初昀,劝他珍惜眼前的幸福。
“若怜惜她便忍一忍,等待也是一种幸福。温一壶热茶静坐着案前,当夜深时心爱之人盛着泠泠月光出现,心中何其满足,何其欣喜。”
“什么心爱之人?”
魏初昀脑子忽然炸开,长长的眼睫似乎轻眨了下,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然他分明是反问,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就急切质问谁爱她!
“好,二哥说错了你不喜欢她。二哥可装作什么都不知,但其他人不会,既然你也不愿旁人知晓这时更不能去了。”
“你说谁喜欢她!”
近乎一句呵斥的厉声,魏初尹愣了,突然意识到三郎并非是嘴硬不承认,而是……是什么?
三郎好像非常生气,不允许别人喜欢她,然而他说的就是三郎,他没有提到别人啊,难道三郎听错了?
魏初尹面色稍缓,温声道:“你听错了,二哥不是说别人喜欢她,是你喜欢她。”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他这样一说,说明白后,魏初昀如遭遇雷劈!
仿佛广阔无垠的天空生生被划出个大口子,而他的心脏因此猛缩,眼前的灯光一下子灭了,耳边也听不到什么声音。
好像突然间冒出几十面参天白墙,将他团团围住,而他犹如一只渺小的蝼蚁,在黑暗的世界里茫然奔跑,与无头苍蝇为伍。
所有的一切都离他远去。
“三郎……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