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侘看着杨回，用带疑问的目光询问着他的问题。
杨回说：“晏霖留在公安局原则上没有问题，毕竟她现在的对外身份只是‘尸体’，但局里人事杂乱，晏霖长时间留在这里不利于她的身体，我会给她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这事交给我。晏霖的母亲，从情理上来说，长时间留在局里说不过去，反而更容易引发怀疑，我认为孙女士应该回公寓更合理。但是我理解你的想法，担心她的安全，我会跟你们一起去，万一有什么事，更有照应。”
对于杨回对情理的解说，李侘可以理解，但听到他说要一起去公寓，他的第一反应是要辩驳。可还没等他开口，杨回已经抢先说了：“李侘，这件事咱们别争了，你一个人去公寓，我无论如何不放心。且不说有个虎视眈眈的顶级杀手，还有那些纠缠你的可疑吸血鬼，万一有情况，有个警察在，多少有点用。你放心，我观察过，晏霖的公寓足够大，三个人只是短期内凑活一下，完全没问题。”
杨回把话说到这份上，李侘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李侘一点也不怕杀手，但对于吸血鬼，他心里确实没底，一是对他们的习性还不了解，二是那几个吸血鬼似乎确实跟自己有点纠葛，且不说七年前就见过，而且回想起聂敦上次对自己说的话，李侘至今仍觉得浑身不适。
“好吧，那我先谢谢杨队长，不过晏霖的安全还是最重要的。”
“放心，我亲自安排。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去就回。”说着杨回离开了办公室。
茶已经凉了，李侘起身去续点热水，顺便观察了一下这个办公室。这个房间不大，是给特案组专用的，平时杨回和丁婕在这里办公，也可以小型会客。杨回的办公桌整洁，还养了一个仙人球的小盆栽，丁婕的则杂乱一些。乍一看会以为是不是搞错了，女生的桌子竟然比男生更乱，但丁婕的桌子和座位上有一些女生特色的物件，实在是想搞错都难。
他们的桌上和墙上都没有照片，也没有其它的装饰物，看不出情感方面的线索。李侘心想公安局大抵如此吧，他重新坐回沙发，开始慢慢地喝茶。
外国的警局，李侘也去过很多，剥去文化和制度的不同外衣，李侘觉得其实他们的内核并无不同。他们都是国家机器的重要一环，是正义与邪恶、欲望和理智、人性中善与恶相互交织和搏斗的战场，很难说哪一面一定战胜了另一面。
李侘的思绪忽然飘到了几年前为刘渭水作证时的情景。那时他曾被多次传唤到南云市公安局问话，询问他的也是一男一女两位刑警，男的是队长。鉴于刘渭水的身份，李侘相信警察多半认为刘渭水一定是杀人凶手，所以连带着对自己这位证人也是诸多怀疑。
李侘清楚地记得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他们脸上的表情，他们问过的问题，如果眼睛可以动手，估计他们早已把自己大卸八块。不过李侘对此可以泰然处之，这不是某个国家或某个地方的独有现象，世界各地都一样。
李侘坚信杨回一定调查过自己，他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和刘渭水的那一段往事，李侘推测杨回心里必定有很多疑问，只是说不出口。也许今晚他会提出一些问题，但李侘心里真希望他不会，徒增尴尬而已。不过杨回是一个正直的人，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李侘依然愿意协助他的工作。
不久杨回回来了，一进门就兴奋地说：“好，搞定了，明天转移。”他坐回沙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又叹了一口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听杨队长这么说，应该已经成竹在胸了。”
杨回摇了摇头：“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实在没把握。不过，如果他们敢来咬饵，我们也只能放手一搏。”他顿了顿，又问道：“李侘，除了那个珐国人，你知道四灵党在地京还有其他党徒吗？”
李侘也摇了摇头：“其他的不知道。本来只是觉得蓝夜酒吧可疑，没想到会有这个结果。”
“看来需要和国际刑警组织再联系一下。四灵党的活动向来隐蔽，他们已经沉寂很久了，这次浮出水面，不知会不会掀起风浪。”
“杨队长，聂升上次提到的两个地方，时间精力允许的情况下也可以调查一下。我仔细看了陈尔和晏霖的消费记录，除了蓝夜酒吧，他们俩没有其它交集的活动场所，但陈尔曾经去过聂升提到的一家高档餐厅西菻苑。至于聂升提到的另一个地方帝华酒吧，那里的老板似乎和聂氏兄弟很熟。”
“这些地方你都去过了？”
“去过了，都有一言难尽的感觉。”
杨回基本上能体会李侘所谓“一言难尽”是什么意思，所以他没有追问什么，转而说道：“对蓝夜酒吧的工作人员，我们也彻查了一下。”说着杨回起身从办公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李侘，一边继续说道：
“老板皮杜是个商人，他的公开身份是珐国商会驻华首席代表。他的妻子是全职太太，并无正式工作，蓝夜酒吧名义上由其妻子管理。调酒师贺叔三十二岁时偷渡去珐国，后来成功加入珐国国籍，估计就是那段时间结识了皮杜。服务员Jerry是皮杜妻子的侄子，原来是个小混混，有些案底但不严重，现在算有个正当职业。厨师海哥是个正经厨子，没有不良记录。那个叮当，算个苦命孩子，父母早年离异，她跟着母亲，后来母亲病死，父亲不知所踪，她就在舅舅家寄养长大，好在这个孩子还算健康阳光。不过这个孩子傻，为了多赚钱，她自己要求不上社保，店里也就没给她上，所以之前竟然没有发现她。”
杨回一边说，李侘一边看资料。如果不是刘渭水发现了皮杜的阴影身份，这些人从表面上看都没有什么大问题，就算有些可疑但也没有直接证据，例如那个贺叔，偷渡珐国的经历中应该疑点很多，但现在要回溯却很难了。
杨回的声音在继续：“蓝夜的经济情况也调查了，控股股东就是皮杜，业务中还包括进出口贸易。之前没发现问题，不过既然知道了他的新身份，接下来还要继续深挖……如果蓝夜酒吧是一个犯罪窝点，那它后面很可能有一张无形的网，只是我们现在还看不清。”
李侘回应道：“杨队长，我有一种感觉，对四灵党这类代理人来说，吸人元气献给魔鬼这种买卖，肯定不是主要业务，毕竟寻找猎物这种事怎么看都只能算是个概率事件，没人能保证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必定有什么收获。但这其中有两个问题：其一，这必定是一项长期的业务，晏霖不是第一个，陈尔也未必是第一个，但以前的已经很难调查了；其二，大海捞针搜寻猎物，不能只靠一两个人，这些大代理人的下面，应该还有很多下级代理人，撒网捞鱼才更有保障。”
杨回不禁用手拍了一下沙发扶手：“你的分析非常正确，其实我们的思路还是很一致的。丁婕已经在调查系统里五年内所有像陈尔那样的案件，工作量虽然大，但如果能找出一些共同点，应该能帮我们锁定一些线索。”
李侘用点头表示赞赏。
杨回继续说道：“就像你说的，万事开头难，我的目标是希望能建立起新的数据库……对了，李侘，我感觉得出你不是很想让李相牵扯太多，我很理解，不过有的时候如果像上次那样让他协助辨别一下尸体，你觉得可以吗？”
李侘哑然。李相已经是成年人，他真想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杨回完全可以不用征求自己的意见，但他这么说了，就是对自己的一种尊重。
李侘低下头轻声说：“杨队长，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我无法左右或决定什么，协助警方破案是应该的，也是他心心念念想做的事，他的性格杨队长也很了解，”说到这里李侘抬头望着杨回：“所以只有一件事拜托杨队长，尽量保护他的安全。这也是他父亲生前的唯一愿望。”
杨回认真地听着，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你放心！”
两人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随后杨回提出了一个他想问已久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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