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放的车开出地库,在楼下停了一下,他透过车窗看了看曾经是自己家的窗户,心中无限惆怅。他抹了一把脸,开车离开了。
林璐一动不动地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听着父子俩的对话,听着大门关上的声音,听着儿子饮泣的声音,听着自己的心跳。过了很久她才松弛下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正在她心神不定的时候,卢大鹏打来电话,说网购的船模到了,问乐乐要不要去和他一起搭船模。这段时间林璐是真心地感激这个表妹夫,她知道卢大鹏未必是真的需要乐乐陪伴,但是他却让孩子在父母离异的非常时期获得了极大的存在感。乐乐也毫不掩饰对这个小姨夫的崇拜和喜爱。
林璐让乐乐自己来听电话,小家伙兴趣缺缺地拿过电话。也不知道卢大鹏跟他说了些什么,一会儿就见乐乐脸色已经变得明朗了。
“妈,你送我去我小姨家吧。没有我,我小姨夫一个人弄不好。”
“好。”林璐愿意看到孩子开怀。
收拾了一下,林璐便把乐乐送到江瑶家。
一进家,卢大鹏就拉着乐乐进了乐乐住过的客房,关上了门,还说不许打扰,他们要直播了。
“德性!”江瑶端着一盘子冰镇蜜瓜一块儿接一块儿的往嘴里塞着。
“别一下吃那么多凉的。”(林璐关切地制止)
“我姐夫今天搬走是吧?卢大鹏说把乐乐接过来,让你一个人静一静。他那个船模且弄不好呢,晚上就让乐乐住这儿吧。”
“行。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嗨,说什么呢!乐乐挺省心的,特别好的一个孩子,唉……”
林璐知道江瑶这一声叹息包含了太多的意思。
“行了,孩子今天交给我们了。你出去撒个欢儿吧。”
“撒什么欢儿?奶奶头七还没过。”林璐指指彼此胳膊上别着的黑纱说。
姐妹俩一阵黯然。
离开了江瑶的家,林璐想着江瑶说的“撒个欢儿”,她不知道自己今后的人生还有什么“欢儿”,一种深入骨髓的寂寞吞噬着她。她想去看看陈尔旋的孩子,可是想到自己家里刚出了丧事似乎不便去看这么小的孩子。
路上转了一会儿,她拨打了秦松的电话,开口便问:“人在哪里?身边是玛丽还是珍妮?”
(秦松嗤笑道)“这口气真像太太查岗。”
“你又没结过婚,怎么知道太太查岗是怎样的?”
秦松不置可否,回答:“我在画室,玛丽今天结婚,珍妮去观礼了。所以我一个人。”
“煮好咖啡,等我过去。”
“需要配些三明治吗?”
“最好。”
林璐驱车到达郊外画室,天色已近黄昏。盛夏时分,梨树花期已过,满园苍翠。走到画室门口便闻到一股人间烟火的味道,林璐也不顾失礼,狂按门铃。秦松来开门。
“什么东西那么香?我肚子都饿了。”林璐直奔进房间。
“在后院。”秦松示意林璐跟他走。
画室的小小后院里架着一个烧烤炉,一排羊肉串已经烤得滋滋冒油,飘出一阵香味。
“嚯,不喝咖啡改撸串了?”林璐食指大动。
“冰箱里有啤酒,去拿。”
林璐拿了啤酒,两人便开始喝酒撸串。
林璐见他盯着她手臂上的黑纱便说:“前几天我奶奶去世了。”
“请节哀。”(秦松轻轻地说)
“我离婚了。”
“再次节哀。”
“你不是应该说恭喜吗?”
秦松笑笑没有说话。
林璐喝了一阵啤酒,怅然地说:“这一年来就像一场梦一样。”
美梦还是噩梦?”
“不知道。”林璐叹了一口气。
天色暗下来,远处突然燃起几束烟花。
“如烟花绚烂?”(秦松问)
林璐没有说话,烟花绚烂之后是寂寞。
“你有没有爱过谁?”(林璐问)
“有,你。”(秦松回答)
“别开玩笑。”
(秦松一笑说)“谁没有过纯情时代。”
“如今呢?”
“感情是不可再生资源,用得太猛便用尽了。虽然沟沟壑壑里还能搜集那么一点点,可怎么还舍得轻易拿出来。”
林璐沉默不语,心中唏嘘。
“你还爱他吗?”秦松突然问
“谁?”林璐反问。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大笑,林璐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灌了一口啤酒幽幽地说:“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还能有什么惊喜。”
“人生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的惊喜,每天不过是寻找一些小确幸。比如在繁忙的商业区恰巧能找到一个停车位;去一家网红餐厅恰巧有位子;在旧货市场淘到一张心仪已久的老唱片;一顿可口的晚餐;一夜舒适的睡眠和一场完美的性爱。”
林璐听得神往,挑挑眉毛问:“我们什么时候上床?”
秦松一笑,指指林璐的手臂说:“待你守孝期满。”
“守孝需要多久?”
“一般的说要三年。”
林璐眨眨眼睛,促销地说:“三年?三年后我都不确定我还会喜欢男人。”
(秦松也笑着回答)“到时候我不介意和你像兄弟一样抵足共眠。”
林璐心中温暖,频频举杯。
“为什么对我青眼有加?”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我好看还是有趣?”(林璐继续问)
“一个有趣的灵魂通常很难找到一个好看的皮囊居住,但是你这一只倒是运气不错。”
“彼此彼此。”林璐微笑举杯。
酒足饭饱,已经接近午夜。林璐准备告辞离开了。
“你现在开车回去,恐怕小命都难保了。”
“没事儿,我慢点开。”林璐说着向门外走去。
“嗯,运气好的话遇到交警,这些酒够你在里面思考人生半年了。”
“你这是要说服我留下过夜吗?”
“嗯,差不多吧。”
林璐看了看外面沉沉的夜色,有一段乡间土路确实不太好开。江瑶的车子底盘低,夜晚视线不好很容易刮到。
“行,恭敬不如从命。”她决定留下来。
画室和秦松的公寓很不同,几乎没有任何女人用的东西。林璐只能胡乱的淋了浴,又找了一件秦松的T恤套上当睡衣。
“晚安。”林璐睡卧室,秦松睡沙发。
卧室的门可以在里面锁上,林璐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上锁。秦松果然是个很讲究生活品质的人,画室的床和公寓的同样舒服,只是枕头上有一点淡淡的微乎其微的男人的味道,闻起来很舒服,很有感觉。酒力上来了,她昏昏睡去。一夜竟然春梦连连,弄不清梦里那是谁,只觉得酣畅淋漓,高潮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