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大。
原本，作为助教，晚上7点该去场地训新生的。但走到训练场地入口处，姜亦又停住了。
她掏出手机，去翻程美儿的号码。
微信不回，语音不接，也可能是没听到，她打电话试试。
电话簿里一个两个的翻，嘟嘟嘟的等待声听得她心头愈发焦躁。
训练场入口处进进出出的学生很多，偶尔碰到一两个熟人，好心地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怎么有点儿心不在焉。
她呵呵笑笑，随便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遮掩过去。
隔壁班的王子轩也好巧不巧地出现在训练场，扬手跟她打招呼：“小王子亲自来训练啊。”
招呼没打完，姜亦掉头就走了。
烦躁不安，三人都没接电话，姜亦再也无法说服自己。
这一定是出事了！
她边往学校外走，边给于朗打电话。
于朗效率很高，查了钟欣雅侦探事务所的联系方式，打电话过去问，但他们只知道老板去台岛了，其他一概不知。
程美儿一行就这样彻底失了联系，就像人间蒸发。
成都又下雪了，姜亦全然没了看雪的心情。真是世事难料，只有花还是照样开，雪还是照样落。
***
于朗车上。
姜亦翻了纸笔出来，在上头写了几个地名：台岛，莲花大酒店，酒吧街，By Lake。
程美儿大小事情都喜欢在“金贝壳”微信群里分享，要查她失联前的踪迹不难，应该是进了By Lake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她不能用手机，也导致他们三人失联。
如果是三人都喝多了，那出事点也有可能是在莲花大酒店。
“你说，会不会是被人绑架了？”
于朗沉吟良久，说：“那应该不是冲程美儿和项阳去的。”
他们两个学生的确没什么价值，钟欣雅在半黑半白间混了这么久，难缠的客户心生不满出手报复也不是没可能。
但是酒吧街人多眼杂，钟欣雅身手不错，对方想动手没那么容易吧？
“对了。”于朗忽然想到什么 ，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丝绒长条袋递过去，“这个就当是送你的新年礼物了。”
“是什么？”姜亦放下乱画一通的纸笔，伸手拿起来，只凭手感，就知道是什么了。
“和我的一样。”于朗说。
姜亦打开黑色丝绒袋，稍稍用力拔出短笛前半部分，匕刃上刻有繁体的小字，外侧是个“生”字，里侧的是“死”字。
寓意，生死一瞬间。
“谢了啊。”
姜亦笑了笑，是很好的礼物，只可惜自己现在满心满脑都在程美儿身上。
***
失踪的第二天，他们报了警。
台岛警方对此很重视，让希望失踪者亲友能亲自去一趟台岛，现场描述清楚情况。
毕竟隔着一条海峡，很多事情沟通不畅。
失踪的第四天，姜亦和于朗赶至台岛，被当地的警方通知去认尸。
据警方介绍，三人最后的通讯定位是在酒吧街的“By Lake”，而那一晚发生台岛十年来最大的火灾，伤亡惨重，很多具尸体至今无人认领，其中也有符合姜亦描述的几个特征的。
姜亦接电话的时候没太大的表情，语气也淡淡的，只说：“知道了，我明天就到。”
挂了电话，她冷笑一声，没说话。
姜亦的脾性确实阴睛不定，难以揣测。她的冷笑，有时候是嘲讽，有时候不屑或者愤怒，也有时候是无奈和倔强，又或者，是为了掩饰些什么东西。
***
警局等候室。
上一位来认领的市民在里头哭天抢地、撕心裂肺，接待员给于朗和姜亦倒了热水，让他们稍候片刻。
女人们的尖叫声、孩子的哭声不绝于耳。
姜亦的手指在茶杯边缘漫不经心地磨着，指尖被烫得发红也没有收回。
于朗轻轻替她把手从水杯边缘拿下来，握在自己的手里，安慰道：“或许他们只是慌乱中手机丢了，别自己吓自己。”
姜亦憋着的一口气忽然就泄了，微吸一口气，问：“于朗，你觉得手机一丢能丢三天吗？”
她眼睛有点涩，说不下去了。
外面有人经过，说话声很大。
一位男警员在关心同事：“你脸怎么肿成这样，牙疼起来要人命的哦，昨天怎么没去医院？”
女人回答：“要不了命，忍忍就行啦。你不知道陆正医院现在连挤都挤不进去，全是伤患。今早上又有两个没救过来，走了哦。
“他们说有一个哦，送到医院的时候心脏还会跳，但是外面都熟了，真是太惨了啦。”
男人压低声音：“起火原因找到了吗？听说是人为哦？”
女人顿了顿，啧啧感叹：“谁知道呢，是个精神病啦，把自己也烧死在酒吧了。”
“惨了惨了，这已经是第三起了吧？”
正听到这，有人推门进休息室，把手里的一叠照片徐徐摊开在姜亦和于朗面前。
进来的是一个长得很闽南的年轻小伙子，充满同情的语气：“根据失踪者的形态特征，我们筛选出了几位相似的遇难者，先来做个简单的辨认吧，详细的鉴定应该要晚几天才会出来的。”
姜亦不忍去看那些照片，大部分尸体都已经没法辨认……
有一张照片，甚至有好几十人糊在一起，人被烧焦沾在地上，很多只手齐齐往前伸，呲牙咧嘴的，但都没了皮肤。
姜亦问：“在火灾现场被烧死，很疼吧？”
程美儿最怕疼了。
年轻小伙子答：“火场缺氧那么严重，可能短时间内就因窒息死亡了，不会有太多的其它体验的。”
那一刻，姜亦忽然觉得相比之下，窒息而亡也不错。
至少……至少不那么疼了。
痛是为让活人规避死亡的风险而存在的，人窒息而亡了，自然是没有那么多痛觉的。
于朗拿起照片一一查看仔细辨认，尽管大多面容模糊，但是凭借一个人的体态神情和身上残留的几片衣物，还是能大致确定是不是钟欣雅他们三个。
“姜亦。”于朗忽然叫她。
姜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整个人一阵战栗。
这张照片上的女人面部焦黑，双目圆睁，手指无力地蜷着，无名指上似乎带了个戒指，手腕上还带了个金手镯，被熏得乌漆抹黑。
看得出来尸体已经被清理过，但依旧有很多血迹和黑灰混杂在一起，甚至已看不出她身上穿的是什么。
姜亦的心就在那一瞬间彻底木然，仿佛停止跳动。
年轻的小伙子不合时宜地开口：“你们节哀啦。这个女孩子哦，好像是火灾前就去世了。”
于朗的唇色一片惨白。
眼睛能反映出来的情况很多，在遭遇火灾时，人会本能地保护眼睛，下意识紧闭双眼。正因如此，这些照片里，遭遇火灾的遇难者的外眼角都有深深的皱褶，褶皱的地方没有沾染烟灰，像一只鹅爪子。
而于朗手里拿着的这张照片里的女孩，双目圆瞪，和其余遇难者格格不入。
她的那双眼睛，没有褶皱，没有沾灰，他们都太过于熟悉了。
姜亦站在那里，浑身颤抖地等了足足一分钟，可谁都不说话，仿佛这只是一件小事，翻个页就能过去。
她看看四周，看过手里的每一张照片，一种无限冰冷的情绪将她裹挟。她的双手指甲紧紧扣着手掌心，心中的愤怒像是一张被拉满了的弓，即将把她整个人折断。
但是面上还是不怎么看得出表情，说出来的话也还是很镇定。
她对那个年轻警员道谢：“谢谢你，这里面没有我们要找的人。”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