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这群生物应该有自己传递信息的方式，就像人类能以语言沟通一般。黑瞎子在完成任务的同时在他身前身后隐晦地护了一路，所以就算在黑瞎子返回地上的那几天也没猴子来招惹他。后来又遇见几只它们也只是略带畏惧地看了看黑瞎子手里的枪。

畏惧。解雨臣愣了愣，随后认真调动记忆。

就是畏惧。

看来真的能算灵长类，就是不知道现在进化到什么样的脑子。黑瞎子很尽责地履行了他摸地图的职责，解雨臣并没有问他目的地，但能感觉到他有个很清楚的目标地点。恍然间又想到几个小时前那股突然的凉意。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只是这次丝毫摸不到由来。

解雨臣并不认为那是不知道哪个角落窜出来的猴子能带来的危机感，他转开视线看着四周墓道。再没发现其他危险点儿。至于黑瞎子，解雨臣叹了口气。黑瞎子给他的感觉就是他背叛的概率比吴邪捅张起灵刀子的概率还低。在这个环境里，如果真的是他，那只能认栽。

冷光枪将近燃尽，黑暗吞噬的面积一点一点增大。黑瞎子带着他以一条完全不同的路一层一层往上走。两人的距离越靠越近，近到解雨臣可以隐约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很不真实。这种感觉让他开始有些理解了吴邪第一次看见张起灵受除了他自己搞出来的重伤时，第一反应是怀疑的想法。从解家这个烂摊子落到他身上，他们相遇开始，黑瞎子好像还没出现过这种不断受伤的场面。

他永远是游刃有余的，不论在哪个方面。这是解雨臣第一次感觉他接近于精疲力尽。甚至包括——

解雨臣低头看了看他的手，小臂上绷带的血迹似乎又扩大了些许。他犹豫一会试探性地去牵。体温相触的瞬间好笑看他兀然发怔，然后解雨臣把冷光枪调到最低，在大片黑暗中由对方牵引着走。他听见黑瞎子闷声哑哑的笑，手上的血痂随着交融的体温有些融化，黏腻于肌肤，就像彼此贴合着相缚着生长。

甚至包括感情都再无力遮掩。

其实前几天过得还是相当悠闲的。解雨臣胡乱把最后一口压缩饼干咬入齿间，就着水潦草咽下。手臂一甩利落将两段花棍接好，往前方地上一撑借力翻起拧腰一蹬飞扑来的虚影，落地瞬间再承接横扫。行云流水的动作很快打开能得以前进的空间，身边人配合流畅几步前踏猛然回身挂枪上膛，高温摩擦下火药炸开，连着枪口周围空气都有一瞬间扭曲。长时间奔跑和缺水让解雨臣有些许反胃，隐约觉着怪异去回忆两下黑瞎子这一路有无进食补充，还没得出结论后领传来不可忽视的拉力迫使下意识往后一顷，自身侧视野盲区窜出的野猴爪上甲尖堪堪贴着脖颈而过，后怕还未涌上利落甩出蝴蝶刀把他利爪齐腕砍断。

“走神了，花儿爷。”耳边传来清浅的叹声儿，只是犯贱般的调侃倒无其他意味。解雨臣磨磨牙槽憋回骂上两句的欲望。身后的猴子越聚越多，他们只来得及逃命。

“他妈到底怎么回事。”

解雨臣从水中探出头缓着呼吸，对水谭边吱呀叫唤的畜生熟视无睹。看着黑瞎子抽出干净绷带给他缠上伤口再翻翻找找有没有剩余的金创膏消炎药，还是没忍住骂了声脏。

其实答案很明显，从来没见过人类和枪的猴子对热武器本能感到了恐惧。为了消除这种恐惧它们可能在一起开了个会，或者只是相互讨论下传递了个消息。最后一致得出了一定要弄死这两个人类的结论。

这群畜生还有他妈群体的意识，打算前仆后继地把他们堆死。

解雨臣以最快的速度缓了过来扭头就看见黑瞎子一派悠闲得靠在石壁上淌水，左手上最早受的伤已经开始溃烂，解雨臣就看着他面不改色地用刀把烂肉切下，再十分随意地把匕首浸水潭里晃晃给洗干净。心下那股异样就又开始作祟。

“花儿爷。”

“嗯。”

他应得很轻，但认真。丈量了一下剩余绷带长度，趁人不备横手把所有消炎药膏抹他伤口上娴熟包扎好。不算很走心地腾劲把完全被血染透的绷带扔向水谭边缘靠近猴子的地方，猴群出现小许骚动几只没站稳的掉进水中，两三下就给淹死。黑瞎子没有挣扎或象征性的抗拒，解雨臣稍微试探了下他体温，才发现这人已经因为伤口炎症出现了低烧现象。

终归像个人了。解雨臣还没想好该怎么骂，一抬眼发现他一如平日里清醒，脸上的血溶于水中洗净后的模样酿着高低和轻佻沾点边的笑意，哼着喜羊羊主题曲在确认他没下一步动作后还能十分幼稚地重新牵上手。——如果他不是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可能解雨臣真的会产生现在其实挺安全的错觉。

“走到头了。”

“什么到头了？”

解雨臣就看着他把包拎到面前翻翻找找，把所剩一瓶半的水和其余速食放入密封带中封死。然后好像很惋惜地对所剩烟条叹了口气。从包里边明显人为缝上去的暗格里掏了粒什么东西握好。顿了顿，再以另一只手蹭过解雨臣脸上的划伤。

他没有搭话，低哑的浅笑撕扯开一续一断的咳。也许是四周的水麻木了伤口和肌肉的不适，长期高压环境后丝丝缕缕不由自主的松懈。在明了存在瞬息死亡可能的场景却比在解家堂口还要心安。

很突兀，解雨臣有些不适，但直觉压着没有说话。只让他埋在肩侧平稳并不流畅的呼吸。眯着眼去体会然后辨别这些不明不白的感情。

有些人只要在身边就足以让其他人觉得安全。他听见黑瞎子低身埋在颈窝时喉腔不舒服的呛咳，沙哑的喘气声里撕扯开笑意，再接着咳。很少看见他斟酌话语的模样。

“猴子活命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