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冠未束,身着中衣,甚至赤着脚,可气势全开,格外凛然可怖。
周围的人都连忙行礼,口中称是。
李世民紧紧地握住高鸳的手,安抚地说:“别怕。”
府里的大夫也已经被叫过来了,就在外边候命。李世民在战场上能够指挥有度,在妻子生产时也能镇守一隅。他就这么巍然坐着,身姿如山般高大,沉静而可靠。
高鸳因他在身边,提着的心这才稍微放了下来,现在是阵痛,她又有心情说笑撒娇:“二郎就好像我的门神哩——”
说起门神,她们那个时候的门神是尉迟恭和秦琼——高鸳顿时眼睛瞪得像铜铃,抱着肚子一下子坐了起来,转头看向了自己的丈夫。
这两人是真实存在的,如今正在她郎君的麾下供职。
李世民连忙将她揽到怀中,着急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高鸳恍恍惚惚,靠着他有点分不清现实梦幻,呆呆地喊了他一声,“郎君——”
她这样更把李世民吓得不轻,难道他日防夜防,还是防不住别人的暗算。李世民心如火烧,眼中戾气翻滚堆积,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脸,扬声道:“快叫大夫进来,王妃好像魇着了!”
大夫来把脉,却说王妃无碍。李世民越发惊疑不定,忧虑不已,将高鸳抱得更紧。
在一片嘈杂的混乱之中,腹部的疼痛又把她拉了回来。高鸳皱眉喊痛,抓紧了他的手臂,啪嗒啪嗒开始掉眼泪,“郎君,好痛!”
先不管这些,现在她正在床上生孩子呢,肚子痛到想打滚,还有比这更真实的吗?
李世民实在不知道高鸳怎么了,只好不停地拍着她安抚。高鸳将他抓得紧紧的,仿佛这样才有安全感。
因为高鸳是第一次生孩子,宫指开得慢。他们便一同苦挨着。
李世民看她神色由方才恍惚迷惑,好像失了魂,变回皱眉呼痛,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提着一口气,只心头觉得好像被人紧紧攥着,好像一根绷紧的琴弦,她的一点微末变化都会拨动他的心神。
到了即将天亮的时候,宫指已开,产婆教她用力。高鸳痛苦的叫声越发频繁凄厉,脸色发白,指甲因为太过用力而嵌进了李世民的皮肉中。
李世民看她这般受苦,眼眶跟着发酸,几乎坐不住。他在战场上取人性命信手拈来,即便受了重伤也无所惧,可看着高鸳受苦,他却觉得难以承受、手足无措。
一直折腾到了天亮,孩子终于生下来了。高鸳只觉得全身脱力,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头发湿漉漉好像从水中捞出来似的。
李世民抹了抹眼睛,将眼泪忍了回去。他本来想哭,可还要负起照顾她的责任,便不想表现得这般脆弱。他替她擦汗,尚且惊魂不定,切切地问道:“宜福,你刚才怎么了,可把我吓了一跳。”
高鸳摇了摇头,大大的杏眼定定望着李世民,哑哑地、依赖地叫道:“二郎。”
她不管过去历史,只愿意相信当下她的亲眼所及、亲身所历,这才是她所能握住的真实。
李世民不知为何松了口气,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颊。
产婆把孩子收拾好了抱过来,欢喜道:“恭喜大王、王妃,是一位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