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燕然、韩雍两人面面相觑,齐齐跟着他飞奔而去。
听到脚步的声音,蒋心扭头,望向他们离去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可能是嫌这里太烫吧。”玉祁笑眯眯地低下头,开始吃饭,不多时,玉祁把饭放好,一抬眼,正好对上白正擎羡的视线。
玉祁眸光扫过两人,突然伸出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脑袋上:“你饿了吗?”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你把所有的食物都给我,那么,你想要吃什么?”
蒋心抬起一只手,拍开了他的脑袋:“你想干嘛?”
“没事。”玉祁温和的一笑,道:“这么长时间没见,当年那个和我斗嘴的小丫头,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可以出家了。”
蒋心单腿跪在地上,侧着脑袋,她总感觉玉祁今日的话里有话,让人捉摸不透。
而在另外一边,白正擎羡咀嚼着嘴里找到的东西,却是吃不下去。
韩雍将一个水袋递给她:“你若是觉得她配不上你,大可以将她带回去,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难不成,你以为蒋心这个没脑子的人,会自己察觉到你在嫉妒?”韩雍说的很轻松,但说到后面,却忍不住的停了下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什么叫嫉妒?”白正擎羡扬了扬嘴,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再次说道,“大家赶紧吃饭,然后我们走。”
傅燕然也随着韩雍的视线往玉祁与蒋心的方向看了一眼,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笑容。
炽热的寒气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但无论她怎么躲开,头顶的太阳都不是那么容易躲开的。
“生气了?”她伸手扯了扯白正擎羡的衣服,说道。
白正擎羡撇了撇嘴,一言不发。
不过蒋心也不是轻易死心的人,看白正擎羡没搭理她,便继续追问:“王爷,我到底做了什么让您不高兴的事?您宽宏大量,至少要说出原因来。”
白正擎羡还是没有回答。
一旁的韩雍和傅燕然都是白了他一眼,这一路上,他们都认为,如果从一个公平的角度来看,就白正擎羡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是蒋心不适合,而是蒋心不喜欢他,而是她喜欢上了他。
相比之下,玉祁的容貌或许没有白正擎羡好看,但两人的性格,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玉祁也是飞快的骑了上去,一把推开了白正擎羡的烛叶,转过身,微笑的看向蒋心,伸手道:“想不想跟我走一趟?”蒋心心中一动,目光落在玉祁身上,她的双手才从白正擎羡的腰肢上收回,原本没有任何动作的男子,又一次握紧了她的手臂,放在了他的腰肢上,声音沉稳:“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要去。”蒋心搂住他的腰肢,将脸颊往他后背蹭了蹭,“说好的无视我呢?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闭嘴。”“坐好。”白正擎羡淡淡的说了一句。
话音刚落,白正擎羡突然加速,策马狂奔,狂风呼啸,吹得她耳朵嗡嗡作响,她开心的笑了起来。
玉祁骑在队伍的最后方,看着那道身影扬起漫天烟雨,神色有些阴沉。
经过了足足半个多月的风吹雨打,他们才在大燕朝与大草原讲和的时候,来到了一座位于拓跋十二部边缘的小镇上。
蒋心跳下马背,摘下遮住面容的帽子,跟着白正擎羡走入一间酒楼。
掌柜的是个胡人,五官棱角分明,不像是大草原人那样的彪悍,也不像中原人那样的清秀,但看起来很有气质。
玉祁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叮嘱道:“这个人,应当是白正擎羡那边的。”
“何以见得?”蒋心疑惑地歪着脑袋,话还没有说出口,蒋心便感觉到有什么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整个人都被包裹在了一个人的怀里,她抬眸,看到那个人,忍不住用胳膊撞了撞他,“你这是干嘛?”
白正擎羡叮嘱道:“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向我请教,阿西,给我泡一杯茶。”
蒋心捏了捏他的手指头,“我总感觉,你出去一次之后,变化很大,从前,你可不是这么对我的。”
白正擎羡却没有放开她,领着她来到一个偏僻的地方,道:“过去是过去,今时不同往日,你可别弄错了。”
傅燕然和韩雍齐齐咳嗽了一声,跟着他们一起落座:“这大草原最出名的就是烤羊腿,今晚要不要试试?”
“这可不是我的菜。”蒋心话音刚落,掌柜的便端着一壶茶走了进来,将茶杯放在两人的身前,又倒了一杯。
她一边给余奇倒茶,一边抬起头,想要找到余奇,结果余奇已经被人推到了角落,离她有一段距离。
她双手抵着桌子,正要往那边走,却又被白正擎羡抓住了胳膊:“你要往哪里走?”
“玉祁。”她指了指不远处,道,“我要跟他说几句话。”
傅燕然站在林渊道:“林渊兄,让蒋心先行一步,我看她是真的有心了。”
白正擎羡本能的就要推辞,但随着傅燕然的视线看向阿西,握在蒋心手中的力道也随之松开,而蒋心却没有丝毫停留,仿佛白正擎羡身后站着一头凶猛的野兽,径自冲了过来。
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发现自己的双手什么都没有,这才问道:“何事?”
阿西看着人都已经离开,放下了茶杯,快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疑惑的问道:“这位小姐是?”
“怎么样?”傅燕然和韩雍还没来得及说话,白正擎羡一句话就把他们即将出口的话语彻底堵住。
玉祁就坐在离酒楼很远的地方,灼灼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照在周围的东西上,让人觉得有些灼伤,而他的身边,还放着一杯凉凉的水。
他本就不属于骑兵,被骑兵排斥也属自然,所以也没多想,一个人呆着反而更舒服。
蒋心在他面前落座,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看来你并不希望我和白正擎羡有什么交集。”
玉祁抬头,微笑着说道:“我怎么知道,你和她的关系很好,我很开心,怎么可能会不开心,幻影,你多虑了。”
“心心?”叶伏天喃喃自语。蒋心咬着银牙,在桌子底下伸出一条小腿踢了踢,沉声道,“舅舅,你这次是要耍哪一出?”
“我不是幻影,我是谁?”玉祁的眼神有些冰凉,“是暖暖,还是沈梨?”
蒋心正在喝酒,闻言被茶杯上的茶杯一口呛到,被茶杯里的茶杯呛到,她低下头,咳嗽了两下,脸颊泛着红晕,道:“你能不能不要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来这里的初衷了?”玉祁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暖暖,你要记住,你不是江家的人,而是沈。”
“我明白,我就是来找你的。”蒋心撇了撇嘴,扯了扯玉祁的袖口,“我总感觉这个白正擎羡有些奇怪,尤其是那天和傅燕然喝酒之后,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对我百依百顺,你说是怎么回事?”
玉祁嗤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对面的桌子上传来白正擎羡的嗓音:“幻幻,你要吃些啥?要不要四处走走?”
蒋心疑惑的看着白正擎妒,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走,正要走过去,玉祁一把拉住她,小声叮嘱:“暖暖,记住你是个沈的人。”
蒋心闻言更加疑惑了,她总觉得这次去西域,两人的关系似乎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她走到白正擎羡的面前,把所有的念头都抛到九霄云外,问道:“说好了吗?”
阿西饶有兴致的看了她一眼:“你是从哪里听出来,我们是在说正事?你是不是在刻意躲避?”
“是啊。”蒋心点了点头,含笑道,“两位若是商议大事,我这个旁观者,怕是不好插嘴。”
“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多管闲事。”白正擎羡握着她的小手,“长途跋涉,你一定很疲惫,我让阿西烧好了开水,你先去洗个澡,再吃晚饭。”
韩雍凑到傅燕然耳边,低语道,“这也是我对蒋心更欣赏的地方,她能做好分寸,能做好分寸,也能做好分寸,只是有些地方不够聪明而已。”
傅燕然看了看两人,又看了看他们,道:“只可惜,还有一个弱点,你们心里都很清楚,很难控制。”
“她很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情,也很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情。”傅燕然伸手,在韩雍肩膀上轻轻一按,“我长途跋涉,实在是太辛苦了,阿西,你再给我煮点开水。”
“好的。”安妮洛特点了点头。
暮色渐渐的覆盖了周围的一切。
酒足饭饱的她从被子里爬起来,伸了个懒腰,用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倚在床边,看着空无一物的房间。
过了片刻,里面有动静,她定睛一看,却是玉祁从窗户跳了进去,看到她,她顿时放下心来,“幸亏我发现了你,否则我怕是要从窗户跳进去了。”
蒋心也是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起身在木案前落座,端着一壶清泉为他斟上,“夜深了,你来做什么?”
“你这是在睡觉吗?有没有感觉到,这里面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玉祁冷笑着,一饮而尽。
“你是说,白正擎羡那几个人?他们吃过晚饭就走了,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有炽叶在,就算我追了过去,也不可能靠近到他的面前,再者,我们既然来了,便可以为所欲为。”蒋心一边说着,一边点燃了房间中的蜡烛。
闻言,余奇恨不得拿个什么玩意儿敲敲她的脑袋,看个究竟,但还是忍住了:“你可知炽叶他们是什么人?”
蒋心目光清澈,淡淡道:“不知。”
她说话毫不迟疑,笃定得就像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烛光摇曳,照在她的脸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看得人毛骨悚然。
玉祁叹了口气,重新给自己斟了一碗茶,让自己冷静下来:“暖暖,都怪我心急如焚。”
“我知道。”李天命点了点头。蒋心压低了声音,“拓跋无意被他们除掉,于我们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情,可是事情已经发生,就算我们不想看到,也没有关系。”
“总会有别的方法的,我出去走走。”玉祁道。
“玉祁,烈日是一个很强的人,你遇到了他,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不要和他硬碰硬,还有,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拓跋无意再怎么说也是一位皇子,虽然身份卑贱,但也是一位皇子,如果不是拓跋无意太过自私,他们也不会闹到这种程度。”蒋心沉声地说道,“只要拓跋无意和大燕勾结在一起,大秦就绝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玉祁回过头来,有些着急的说道:“那咱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等着?
“你应该很清楚,只要大燕和他们谈拢,他们就会调集大军,进攻河东和外岭一带,是他们的主要目标,不要忘记,那里可是我们沈家人,历代都驻扎在那里。”
“我知道。”蒋心站了起来,打开窗户,窗外的黑暗早已扩散,倒影着漫天繁星,“若是他们联手,我们的西北边境就会彻底崩溃,且不说我们的大秦大燕与中原的交界处,就是我们的地盘,若是父亲他们能早作防备,我们就能早作防备。”
蒋心道:“和拓跋无意见面,有什么关系?我们有什么可以跟他讨价还价的东西吗?再说了,两个国家结盟,利益至上,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哪怕他违背了和大秦的协议,也有我大燕代他顶着,难道?”
“他死。”玉祁的眉头一皱,淡淡的道。
“是啊,他的死亡,是为了嫁祸于大燕朝。”蒋心嗤了一声,“可是,这有什么用?”
“你说,他们会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拓跋无意而重新挑起大燕的战争?”
玉祁道:“那就难说了,我们对中原的了解并不多,这种可能还是有的。”
蒋心也附和道:“唯一的可能,就是等拓跋无意一战之后,大燕就会和中原起冲突,到时候大秦就会插手。”
“不过,玉祁,你说,我们联手,能不能杀死拓跋无意?谁能跟他们讲和,给他们讲条件?”蒋心道,“有些事情,我们两个都做不到,但白正擎羡就不一样了,他身为大燕太子,想要和拓跋无意谈判,轻而易举。”
玉祁低着头,身体紧紧的贴在墙上,摇曳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脸庞之上,“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有啊。”王耀道。蒋心用手轻轻敲打着窗户,和余奇对视一眼,微笑道,“那就要等着,等着我秦国的人到了。”
玉祁想了想,又问道:“要不要我出去监视一下?”
“不必了,即便是在这里,我们也会遇到他们的。”
当白正擎羡等人从外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
他疲惫的靠在桌子旁,一手扶着脑门,顶着两个熊猫眼,蒋心上前,端上一碗热水:“你想要点什么,我这就让阿西为你准备。”
白正擎羡听得此话,抬起头来,轻轻一扯,将她扯到了自己的胸口,让她坐下:“你哪里都别走,就在这里跟我一起吧。”
蒋心乖巧地往他胸口一躺,“可是有什么不好办的?”
“是有点麻烦,但没关系,我会解决的。”白正擎羡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将她抱了起来,放到了自己的床铺上,连衣服都不换,就这么翻身上了床。
他真的很疲惫。
蒋心依偎在他的胸膛上,“不知道王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官场上的事情,你不懂。”白正擎羡道,用下巴磨磨她的脑袋,“幻幻,再和我一起睡觉好不好?”
这样一睡,白正擎羡就醒了,差不多到了吃饭的时间。
而在他身边,还有一个昏昏沉沉的人,一直到了这个时间,她都没有醒过来。
两人一路往下,也得到了不少人的热情招呼,尤其是韩雍,更是上来就是一巴掌,打在白正擎羡的肩膀上,打趣道:“我知道两人感情很好,不过公子,感情也要分场合,这大白天的,可不是什么好事,再说了,我家公子的身体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蒋心双手紧握成拳,她倒抽一口凉气,目光落在余奇身上,果不其然,余奇独自一人站在门前的一张桌前,神色十分的凝重。
老天爷作证,他们不就是在睡觉吗,怎么会说出那么多废话来。
白正擎羡没有反驳,与蒋心握了握手,两人在一张桌子旁坐下,阿西进来后,特意关上了酒楼的大门,在上面贴了一块告示,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桌子上。
看到阿西走了进来,目光忍不住落在了蒋心的脸上,其他人也都保持着沉默。
白正擎羡吞了一口米饭,夹起一块青花瓷片,道:“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幻影是我家王后,不是别人。”
阿西的视线落在了傅燕然的身上,在两人点头后,他开口说道:“殿下,我已经打听到了你们要去的地方,三天后,那个拓跋皇子会来到这里,和大秦的特使汇合,至于更多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听到大秦三个字,蒋心愣了一下,但还是继续吃饭,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白正擎羡点头,然后问道:“那么你可知这里有哪些人是我大秦国的使臣?”
阿西道:“果然如此,那就是沈裕沈大帅,景阳之子。”
“沈裕。”孟奇吐出两个字。傅燕然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一脸沉吟,回头问了一句,“话说你们安插在我秦国的奸细,可知道沈梨那边的情况?”
傅燕然看出了他的疑惑,继续说:“就是宜江公主。”
“这丫头,我认识!”韩雍饶有兴趣地说道,“就是那个和大秦皇储联姻的女子吗?”
傅燕然点了点头,“嗯。”
白正擎羡立即说道:“为何要问她?”
傅燕然说:“沈家人我都熟悉,也都清楚沈裕的实力,我也能提防一二,再说,沈裕从小在景阳候身边,为人正直,我并不怕他,不过沈梨那丫头,许是身上流淌着魏氏的血统,性子阴险,动不动就用一些伤人性命的手段,当年我和她斗过,也没少在她手里吃苦耐劳,也不知道沈梨可有和沈裕一起去过。”
“傅三少爷,我查到的资料,怕是与你不符,这位宜蒋郡主,长得漂亮,性格温柔,雍容华贵,却与你口中的女子,格格不入,而这位公主,此刻却在沈府中休养,听说她生病了,与皇子的亲事,也被推迟了很长一段时间,而且,这位公主,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她这些年果然是深居简出,不与人争斗。”傅燕然说道,“反正不是她,那就简单多了,我们可以把沈裕干掉,然后把拓跋无意也干掉。”
“你要怎样?”
傅燕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我沈家人,世世代代都在守护着大秦江山,也不知道他的孩子,和大秦江山哪个更重要。”
蒋心端着茶杯,缓缓饮了一口。
“世子爷。”用过晚饭,白正擎羡等人再次出门,蒋心扯了扯白正擎羡的袖子。
“怎么了?”白正擎羡回头问道。
“我要到处走走,在西域的时候,一直没有机会欣赏这里的风景,现在既然来到了这里,自然不会有任何的留恋。”蒋心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伸手指向一旁的余奇,“余奇,你不必担心我,有他作伴便可。”
“我不会离开太久的,就在这座城市里转转吧。”
白正擎羡想了想,说道:“我再给你派个人过去。”
“嗯。”蒋心开心地答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