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年

当我坐在青铜门前的时候，我有些恍惚。

我记得那座巨大的青铜门，镶嵌在岩壁之中。

甚至看不分明。

手电的光芒照不出那边的全貌，它似乎真的在那里，无数次我在梦里梦到，醒来总是怀疑自己是否当时出现了幻觉。

思绪飘忽起来。

这十年里，我做过很多次梦。

梦到年少的我和年少的他相遇；梦到打开门，门内是一具腐朽多年的枯骨；又或者是什么也没有。

有很多可能性在这十年里，足够让我一个一个的设想，一个一个的接受。

黑暗中，我的脑海里闪过很多人，爷爷的笔记，长沙镖子岭，爷爷那一代人，很多时候求的是一顿饱饭，一张暖和的床，要满足这些爷爷他们往往要竭尽所能，他们的爱情几乎都是在一些瞬间中发生的，爷爷他们往往是在田埂拉着翻犁看到远远的一眼，就觉得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

那个年代，人们用着简单的手段，向着简单的目的，做着残忍的事。

所以爷爷对人心是绝望的，这也是他为什么那么喜欢狗。

他并不愿意将这样的思想传达给我，但在这十年里，我越发理解他。

人是有欲望的。当他们得到了什么，就会想要得到更多。

十年里面，我越发明白自己能给予的最好的东西，如果不是能够解决对方需要解决问题的元素，那么你就算挖心掏肺，对方调转枪头的决绝会让你目瞪口呆。

而世界上大部分的人，并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他们只知道别人有什么，而他们不可以没有。

所以大部分人心是无解的，你能拿出的所有，必然填不满蜘蛛网一样在人和人之间融汇的巨大欲网。

如果我是闷油瓶的话，如果一次一次的经历这样的人心，我宁愿人世间只有我一个人。

少有人能阅尽浮华之后，仍旧天真无邪，可天生单纯的人，只能生存在无尽的孤独里。

那是蠢。我保留这样的幻想，但是天真无邪于我而言是致命的。

在我所从事的行业里，它会害死我和我所珍爱的人。

远处裂开了一条光缝，我的思绪忽的沉了下去，一时竟无法分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我微微瞪大了眼，那扇仿佛凝聚了世界所有奇迹的青铜巨门，缓之又缓的露出了一条缝。

没有想象中的隆隆巨响，巨门震得周围的碎石接连滚落，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很快连碰撞声也消失了，一时间烟雾弥漫，只有胖子手机里的音乐还在飘忽的游荡。

“It's been a long day without you my friend.”

“And I'll tell you all about it when I see you again”

倒也唱出了些许烟火气来。

此时门打开的缝隙已经可容一人通过了，我摇醒旁边昏昏欲睡的胖子，我俩洗了把脸。

接着就是相顾无言，静静地等待。

青铜门深处有微弱的光线在隐藏中缓缓流淌，将周围的烟雾渲染得如梦似幻，门上的细纹也变得不再狰狞可憎，似乎被柔和的光芒所融化。

歌声轻盈，伴随着奏乐飘得人眼皮沉重。

我揉揉眼，那里出现了一道人影。

我就是那卖火柴的小女孩吧。我不着痕迹地将手中紧握的枪往后藏了藏，深吸一口气，揉揉自己面无表情的脸。

那会是他吗？

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