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口中的邀请很快就到了,还是专车派人来接,一身着虞姬戏服的女子坐上了那辆车,回头万般不舍地看着远去的大院,直至再也看不到了。
步入会场,登上往日梦寐以求的高台,流畅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今天的灯光格外昏暗,台下基本是漆黑一片,台上是唯一的光源。于途神经紧绷,迎接危机四伏。狐狸还坐在前台与人谈笑风生,周小姐静等好戏开场,摇晃着红酒杯,犹如末世最后的幸存者。“ 君王意气尽,妾妃何聊生?” 台上传来这句唱词,于途猛然察觉,与此同时一声枪响,惊破纸醉金迷的梦。台上的戏子应声倒地,长剑落地,人群熟悉地四散逃开,尖叫恐慌蔓延整个会场。而于途看见,狐狸在满意的对他笑。
原来目标不是他于途,是乔晶晶。或者说,本来是乔晶晶。狐狸拍手鼓掌,于途对他怒目而视,与喧嚷的人群形成鲜明对比。“ 今天这场戏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狐狸边说边靠近,欣赏于途的表情。“ 怎么样,于二爷喜欢吗?” 狐狸冷淡地吐出这几个字,先前演绎的滑稽一扫而空。“ 真是辛苦了,演了这么久的戏。” 于途见狐狸摊牌了,他也不装了。“ 怎么,欲擒故纵演完了,接下来是要演一箭双雕吗?” 二人针锋相对,狐狸摇摇头:“ 好戏怎么能一天演完呢?回头我让人把她送到二爷府上。” 狐狸瘆人一笑:“ 分着送,先送脑袋。” 狐狸走向戏台,蹲下身子,伸手掰过那具尸体的脸,大吃一惊。
乔晶晶悠悠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身上酸软无力,外面传来时断时续地啜泣,成片成群的。自己不是要去唱戏吗?什么时候倒这了?乔晶晶满腹疑惑,努力爬起来,打开门,发现院子里众人皆一身白衣,围着个火盆,时不时扔两件东西。
乔晶晶见这慌了神,秦三娘看见了她,起身拽着她来到火盆旁。“ 春桃死了。” 秦三娘一句话回应了乔晶晶想问出口的疑虑,继续往盆里扔纸钱。乔晶晶脑袋“ 嗡” 一声,她站起身环顾四周,听着一声一声的“ 春桃姐”。“ 怎么回事?春桃怎么就… … ” 秦三娘手上动作不停:“ 不然现在我们就是在给你烧纸钱了。” 秦三娘擦了擦划过脸庞的眼泪:“ 那个军官,老找你唱戏那个,我猜,他要在今晚杀了你。原本该是我替你去的。” 乔晶晶丢了魂,呆愣地听秦三娘讲话。“ 许是我准备戏服时让她瞧见了,她是何等聪明的人。今早我把你弄晕后,春桃来找我,说她来替我。” 秦三娘又顿了一下,太难受了:“ 我不愿意,她就打昏了我,醒来时,消息已经传出来了,春桃遇刺,当场身亡。” 春天的桃花在夏秋交替之际出走枝头,她唱了一生的《玉堂春》,第一次唱《霸王别姬》却也是最后一次。
乔晶晶哭得不能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去!” 她不明白,为什么人命可以替代。秦三娘郑重地对她说:“ 因为你知道的比她多。小乔,你要好好的。” 一夜没人回屋,几十号人围着一个小小的火盆挨到了天亮。
乔晶晶之后发起了高热,急坏了秦三娘。乔晶晶意识模糊,看到了很多人。有在潇湘馆和她打嘴仗的玉堂春,还有手把手教她演虞姬的师傅,还有病死的娘亲和失踪的爹爹… … 秦三娘又像当初一样,被人扫地出门,这个往日里摇着一把折扇,从容笑对五陵年少的商人,再一次因为身份的隔阂而经历人生的无能为力。万念俱灰的秦三娘被拦住了去路,抬头看是何书卿。
“ 多谢何副官出手相救。” 秦三娘躬身道谢,何书卿忙伸手搀扶,脸颊一红,收回了手,尴尬地咳了两声:“ 三娘不必客气。” 何书卿可不单单是为了上司,谁能没点私心呢?要说这缘分也是巧妙,潇湘馆里那么多美人,自己偏偏就看上了她。“ 三娘可要保重身子。” 何书卿关切提醒。秦三娘心有触动:“ 其实我单名一个槐字,我是南京人,生长在秦淮河,家中有棵大槐树,‘ 槐’ 与‘ 淮’ 同音。我排行老三,大姐小时候被卖给了米店老板,二姐进了窑子,前些年没了。自此也就没人唤过我本名了。” “ 秦槐,保重身体,乔小姐未死,他迟早还要来找麻烦。” 何书卿言尽于此,欲要离开,走到门口又缓缓转身:“ 阿槐,诞辰喜乐。” 秦三娘被那抹暖阳般的笑容定在原地。真是,好久没过过生日了,难为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