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郭嘉的神情裡并没有哀伤，相反地他感觉自己很幸运。世上能够真正为臣子而恸哭的君主，从古至今有过几人？他看着曹操的泪水，心中是道不尽的满足，人有知己若此死而无憾，唯一可惜的是，没法看着曹操笑傲天下的那时刻……

嘎……房门再一次被打开。

「守好房门，不许任何人打扰、窥伺。」

「是，娘娘。」

一身华衣的女子关上了房门，缓缓转过身来，压抑着冲动走上前来。

「主公！」女子单膝缓缓跪了下去，轻声唤道。即使是一旁的郭嘉，也听出了这一声主公之中，藏着多少的感动、辛酸与离愁。

「文若……是你吗……」曹操缓缓抬起头，看到的是带着泪痕的女子面庞，颤抖着开口。

「是我……」

伏寿含着泪握住曹操的手，随后却站了起来撇过头去，强压着音调使自己冷静：「我向天子请求出宫探望郭祭酒……时间不会太多。」

伏寿转过了头来，这一次却是看着郭嘉。

「我有个想法……或许能救奉孝……」

「什麽！？」

曹操勐地站起，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没有上前抓住伏寿，但惊喜的神色已完全写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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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强行压抑住惊喜的心情，稍微冷静下来的曹操才发现，伏寿的语气并非相当肯定。

「时间紧迫，主公，助我将这皮囊褪下。」

「喔、喔，好……」

青烟自曹操手掌中缓缓冒出，飘进了伏寿的耳、鼻、口中，随后其皮肤一阵蠕动，瞬间从背后裂开了一道口子，摊到了地上，衣裳也随之滑落，露出的是已逾十年不见天日的荀彧的身体。

睁开了双眼，荀彧用那已有些生疏的声音开口：「主公你看……我的样貌比起当年，可有变化？」

荀彧本比曹操年幼八岁，当年取伏寿而代之时尚不足三十，如今的荀彧看上去仍然朝气蓬勃、神采奕奕，显示着他还处在身体的巅峰时期。

拾起了伏寿的皮囊，荀彧将伏寿的脸一点一点地摊了开来：「这十年来，伏寿的容貌依然随岁月变化着，而我的身体……」

注视着伏寿那比起当年更成熟的面容，曹操已经明白荀彧想要告诉他的事，却在这时候陷入了沉思……

以往他游走在不同女性的皮囊之间，并没有使用一个身分太长的时间，也就没有注意到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老化！

人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老去的，但穿上了皮的人呢？

这本来或许是个难题，但如今荀彧以亲身经历做了解答：穿上了人皮后，会随着岁月流失而老化的只有那成为皮囊的人，而皮中的人却彷彿被停止了时空，身体容貌都不曾有过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