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狐狸攻v散修受

夏末的夜晚，还留着白日里散不去的余温，星星镶嵌在黛色的天幕上，像熠熠生辉的宝石。月光明亮又柔和，像是给大地撒上了银辉，将小院里的一切都映照的清晰可见。草丛里热闹非凡，蝈蝈、蟋蟀、没有睡觉的青蛙、知了，相继演奏出婉转美妙的歌曲，伴着潺潺流动的小溪，空气中散发着夕颜花清淡沁人的香气。

掩映在森林深处新矗立的小木屋里，灯火明亮，一对年轻的小夫妻正在逗弄他们刚满月的儿子，屋里欢声笑语，为这静默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温馨。男人坐在床沿，守在妻子和儿子的身旁，他的脸色透着不健康的苍白，但全身却洋溢着幸福美好的气息，脸上的笑容温暖又柔和。

突然一瞬间，所有声音似乎都消失了，空气中弥漫出了令人不安的气息，“铮！铮！”几声剑鸣打破了一切。刚刚还树荫掩映、花香袅袅的院子连同着木屋，眨眼间就变成了断瓦残垣。待到烟雾灰尘散去后，一只硕大的红狐将女人和小孩护在身下，他微微抬起身子，将身上的碎木土石抖落下来。七八名道士将小院团团围住，符箓悬在半空中，形成了结界，将一切隔绝在外。

女人抱紧了怀里的孩子，怒瞪几人，大声询问，“我们夫妻隐居在此，避世不出，你们是谁派来的，为何要来找我们麻烦？”

为首一个头发花白的老道士开口说到，“妖族向来阴险狡诈、凶狠残忍，千百年来为人族大患，你这女子抛弃父母亲人，叛出家族，同这狐妖搅合在一起，如此不知廉耻、不孝不悌。而今我等受你家族所托清理门户，前来诛杀此妖孽！”言毕招呼几人同时动手围攻。

红狐化成人形，单手抱起妻儿，躲避几人攻击，不住倒退。斜方刺来一剑，直冲怀里女子，红狐侧身挡下，刀剑刺入皮肉，血液喷溅在女人脸上。“阿黎！”，女人惊呼道。红狐张口吐出火焰，兜头冲向道士面门，趁其闪避的间隙，携带着女人逃走。

深夜的山林里，本该万籁俱寂，一只如头牛般大的红狐背着一个女人在密林里逃窜，身后追逐着几个道士，时不时投下符箓，炸毁几棵树木，巨大的声响打破了这林间的寂静。远处山峦上有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注视着这一切。红狐跑走过的路上，留下一串血迹，女人看着红狐左肩血流不止的伤口，担心地唤他，“阿黎，你怎么样？都是我连累的你……”

红狐开口劝她道，“他们能找来这里，怕为了我这一身的骨血皮肉而来。受人所托只是借口罢了，他们应该是早就得知了我功力尽散，这些年怕是一直在寻我的踪迹。待会我引开他们，你带着孩子赶紧回人间界，只有你们的话，他们根本无法找到。去京城郊外的墓地里找一个叫胡十六的狐女，我救过她的命，看在过往的情谊里，以后她会照顾你。如果我能活下来，回去找你们。”

女人哭道，“不，不要，不能让你一个人……”

红狐连忙喝道，“阿芷！这一次怕是在劫难逃，一定要带着我们的孩子好好地活着！来不及多说了！” 眼前出现了一片白雾，红狐将女人放下，调头朝着反方向疾驰奔走。

女人抱着孩子冲进那片白雾，不多时就看到一团明亮的像是灯光一样的光团，向着光团跑去，待到近前，光芒越大，几乎刺伤人眼。闭眼的一瞬间，女人就回到了人世间，眼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人们似乎都没察觉到，有一个女人突然出现在了街上。

这里是京城最繁华的地带，茶楼，酒馆，当铺，作坊，无数店铺鳞次栉比，街边各种小贩，不断有叫卖声传来。身着锦缎华服的小姐们在丫鬟的陪同下，进入各种高档店铺。站在这里，女人感到一种恍若隔世的、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来不及多停留，女人从路边买了一个帷帽，遮住面容，匆匆往郊外赶去。经过热闹的街区，路过京城官员们的府邸，当朝尚书正在举办八十大寿，门前车马粼粼而来，前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人头攒动。绿瓦红墙，楼阁飞檐，绚烂的阳光普洒在金灿灿的匾额上，无一不反衬出现在尚书府的炙手可热、权倾朝野。

女人远远避开前来道贺的人流，继续向前，路过武安将军府，看到将军府女眷正要乘坐马车，应是前往哪家的赏花宴吧。有一小丫头不小心踩到了一女子的裙摆，被当头扇了一个巴掌，吓得连忙跪地求饶，被两个婆子拖下去了。女人看着这一切，眼里闪过一丝凄然，不自觉地低声喃喃，“原来都还在这世上，好好地恣意妄为、膏粱文绣。”

收起自己的情绪，女人加快了步子，终于赶到郊外。越是临近墓地，越荒无人烟，时不时就能见到各种动物和野狗出现。据说这一片晚上会闹鬼，就算是白天也总有人莫名其妙的迷路，所以就连乞丐、流浪汉也很少来这，得以使女人独自一人也保证了安全。

等到认不清路了，确定自己入了迷阵，女人就对着空气大声喊道，“请问胡十六姑娘在吗？我是初黎的妻子，是他让我来找你。”

连着喊了两声，身后传来了一声戏谑的调笑，“在这呢，你找谁呀？”

回头看去，两个道士正面露嘲笑地看着她。女人眼眶睁大，扭头便跑，身后两个道士如猫戏老鼠般不紧不慢地跟着，“你跑慢点呀，当心把怀里的孩子摔了。”

女人眼泪夺眶而出，本能地拼命向前奔跑，祈求自己能逃出生天。终于无路可走了，女人退到悬崖边，她回头冲两个道士跪下乞求道，“求你们放我孤儿寡母一条生路吧！出家人慈悲为怀，为何要赶尽杀绝？”

其中一道士说，“受公主府特意叮嘱，要你性命。不过嘛，你倒不愧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等除掉你那半人半妖的孽种，爷倒是可以留你一命。”贪婪淫秽的目光落在女人的脸上，上下反复打量着女人的身段，不断逼近女人。女人浑身发冷，仇恨地注视眼前人面兽心的家伙，牙齿咬地咯咯作响。待到快要被触碰到时，女人扭头跳下了悬崖。

“啧啧，可惜了。走吧，去下面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尸体，回去还能跟公主府拿赏钱。”两个道士说完便离开了。

待他们离开后，悬崖边现身出了一个女人，肌肤胜雪，眉眼妖媚，她淡淡地扫了一眼悬崖下，便转身离开了。

悬崖下方不远处横向生长着一颗树，树根牢牢抓着岩石的缝隙，此时它的枝叶在不断摇曳颤抖着。它已经在这个地方待了不知多少个日月，在这里，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同样的事情发生。葬身崖下的生灵不知凡几，坠崖的尖叫，崖上形形色色的面孔，全都成了它孤独岁月里难得的消遣。

黛青色的山峦烟云飘渺，秀隽灵幽，牛毛般的细雨落在身上，湿漉粘腻，空气凉爽清新，减轻了夏日的酷暑炎热。悬崖底下，女人已经是血肉模糊，怀里的婴儿被牢牢护着，还在顽强地发出细微的哭泣。

其中一个道士把婴儿拎起来查看，“半妖的身体还真是强悍，寻常婴孩从这么高跌下来，就算是被人护着也要半残，他看起来好像一点事都没有。”随后将襁褓掷在地上，举起长剑正要刺下，却被一张符打开了。

扭头看去，叫了一声，“师傅。”

那老道将地上的婴孩捡起来，仔细查看，这时婴儿睁开了双眼，眼中闪过一丝银光。老道的眼中瞬间闪过欣喜，很快就掩盖住了，他对众人说道，“妖孽已除，稚子无辜，他有一半人族血统，就收入我门下，好好抚养长大，来日引入正道，也算一桩善缘。”